越是靠近钢铁要塞，那股混杂着金属锈蚀、劣质燃料、汗臭与粗野生命力的味道就越冲鼻子，跟打翻了的废料桶似的，熏得人直皱眉头。
高达数十米的城墙跟钢铁巨兽的脊背似的横亘在地平线，黑沉沉的金属板上布满弹痕与锈迹，投下的阴影遮天蔽日，人站在下面，渺小得像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蚂蚁。
城墙脚下，是密密麻麻用铁皮、破布、水泥块搭起来的窝棚区，污水顺着泥泞的小路蜿蜒流淌，泛着黑绿色的泡沫，气味简直能把人呛出眼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窝棚角落，有的眼神麻木得像块石头，有的则警惕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手里攥着捡来的碎玻璃或铁棍，像一群挣扎在生死线的野狗。
几个穿着统一破烂制服、腰间别着生锈棍棒的守卫，在窝棚区边缘懒洋洋地晃荡，眼神轻蔑地扫过流民，时不时抬脚踹开挡路的人——他们不是来维持秩序的，更像是在看管一群随时能当成“燃料”或“炮灰”的牲口。
巴洛克没带苏临一行人走窝棚区那边的普通入口——那里排着蜿蜒如龙的长队，全是想进要塞碰运气的流民，狭窄的通道里挤满了人，汗味、臭味混合在一起，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绕到侧面一个相对小巧，但有四名全副武装守卫把守的金属闸门，扯开嗓子喊道：“开门！第三巡逻队返程！”
说话间，他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金属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和“第三巡逻队”的字样，对着闸门上方的哨卡晃了晃。
闸门上的摄像头“咔哒”转动，红色的扫描光线在巴洛克和苏临等人身上扫了一遍，短暂的沉默后，厚重的金属闸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像生锈的关节在转动，缓缓向上抬起，露出后面一条灯火通明、铺着钢板的宽敞通道。
“巴洛克队长？”守在门口的小头目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肩扛一把重型步枪，看到巴洛克浑身是血、装甲凹陷变形的狼狈模样，还有他身后那些挂彩、走路一瘸一拐的队员，再瞅到苏临这个气质不凡、明显是生面孔的年轻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们这是遭劫了？这位是……”
“路上撞上了硬茬子，一头b级中阶的毁灭者尸王，差点全折在外面。”巴洛克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后怕，更藏着对苏临的恭敬，“多亏了这位苏临先生出手相救，一拳就轰杀了尸王。苏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要塞的贵客，我得直接带他去见指挥官。”
“啥？一拳轰杀b级尸王？”小头目瞳孔骤缩，视线落在巴洛克胸前那明显凹陷的合金装甲上——那可是能抵御c级攻击的硬货，再看向苏临，只见这年轻人面色平静，眼神淡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半点波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知道这主儿绝对不好惹。
他连忙侧身让开道路，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甚至还对着苏临微微颔首：“原来是苏先生，怠慢了怠慢了！快请进！”
穿过金属闸门，才算真正踏入钢铁要塞的内部。
眼前的景象，跟外面的荒芜破败形成了天壤之别。
虽然依旧带着废土特有的粗犷与混乱，但至少路面是硬化过的钢板，踩上去“咚咚”作响；两侧是用金属板材和混凝土搭建的二三层小楼，外墙刷着斑驳的油漆，挂着五花八门的霓虹招牌：“黑铁武器铺”的招牌上焊着一把生锈的重机枪，“老鬼零件铺”门口堆着一堆废旧齿轮，“醉狼酒吧”的灯牌闪着暗红色的光，还有挂着粉色灯笼、门口站着穿暴露服装女人的“温柔乡”，一看就不是正经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劣质酒精和烤变异兽肉的混合气味，算不上好闻，但比外面的腐臭味强了不止一点。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有浑身披挂着装甲、煞气腾腾的猎荒者，腰间的枪械上还沾着血渍；有穿着油腻工装、手里拎着扳手的技工，行色匆匆地往某个工厂赶；也有穿着相对体面、背着大包小包的商贩，嘴里吆喝着“新鲜的变异果”“刚拆的能量核心”。
几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轰鸣着驶过，轮胎碾过路面的碎石，扬起淡淡的尘土，驾驶员探出头，对着路边的人吹了声口哨，嚣张又肆意。
喧嚣、混乱，却又透着一股畸形的活力——像是在绝境中硬生生撑起来的生机。
“苏先生，这里是外城区的‘齿轮广场’，算是要塞里最繁华的地界之一。”巴洛克一边引路，一边擦了擦脸上的血污，介绍道，“指挥部在内城区，还得走个十几分钟。”
苏临微微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感知却像一张无形的雷达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收集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这里的人实力普遍在d级到c级之间，大多是些挣扎求生的普通幸存者；偶尔能察觉到一两道b级初阶的气息，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店铺或人群里，气息隐晦，显然是不想暴露实力的狠角色。
“听说了吗？黑蝎猎团和血狼的人又在酒吧街干起来了，据说为了抢一个能量矿的消息！”
“东边哨站发现了个小型能源矿脉，好几家猎团都派人过去了，估计少不了一场血拼！”
“操！黑市的‘活力剂’又涨价了，一瓶要三个信用点，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晚上别瞎溜达，‘剥皮者’又出来活动了，昨天有个技工下班晚了，被扒了皮扔在巷子里，死状老惨了！”
各种嘈杂的议论声钻进耳朵，有愤怒的咒骂，有惊恐的告诫，也有贪婪的算计，寥寥数语，就勾勒出这座钢铁要塞内部势力盘根错节、竞争残酷、危机四伏的图景。
巴洛克带着苏临穿过几条喧闹的街道，越往里走，环境越显“整洁”和“有序”——路面上的垃圾少了，建筑也更规整，巡逻的守卫也多了起来，个个都是全副武装，气息比外城区的守卫强了不少，眼神锐利，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人。
最终，他们来到一堵比外城墙更厚实的内城墙前，城墙顶端架着重型机枪，哨塔上的守卫端着狙击枪，警惕地盯着四周。经过又一轮严格的身份核查、武器登记和通报后，沉重的内城门才缓缓打开，放行他们进入。
内城区的景象又不一样了。
建筑大多是四五层的高楼，由厚重的金属和钢筋混凝土构筑而成，风格冷硬，像一个个小型堡垒。道路更宽阔，甚至能并行两辆越野车，路面干净得很少有碎石。这里的行人不多，但个个气息精悍，要么是穿着笔挺军装的军人，要么是气场强大的猎团头目，连路过的商贩，腰间都别着武器，眼神警惕。
巴洛克带着苏临来到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前——这栋楼通体由黑色合金打造，没有窗户，只有几个射击口，门口站着两名b级初阶的守卫，肩章上的徽记比之前的小头目高级得多，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苏先生，这就是我们钢铁要塞的指挥中心。”巴洛克停下脚步，恭敬地说道，“您先在会客室稍等，我上去向指挥官汇报情况，马上下来接您。”
苏临点头应允。
巴洛克将他请进一楼的会客室——里面陈设简单，几张金属椅子，一张长条桌，墙角放着一台老式饮水机，算是相对“豪华”的地方了。他吩咐两名没受伤的队员留下来招待苏临，自己则快步上楼，脚步急促，显然是急于汇报情况。
苏临坐在金属椅子上，椅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嘎吱和噗噜两个地侏站在他身边，显得有些拘谨，小眼睛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高档”地方，手指下意识地攥着腰间的小匕首，生怕惹出什么乱子。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几个路过工作人员的侧目——毕竟地侏在废土上不算常见，尤其是跟着一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更是让人好奇。但看到他们是跟巴洛克队长一起来的，没人敢多问，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咚咚咚”，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跳上，带着军人特有的节奏感。
巴洛克跟在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身后，快步走了下来。
这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军装，肩章上绣着一枚银色的雄鹰徽记，代表着钢铁要塞最高指挥官的身份。他身材魁梧，肩宽背厚，军装穿在身上，如同量身定制，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面容刚毅，棱角分明，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人心，身上散发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赫然是一位b级巅峰的强者！
这气息比之前的枯骨老人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凝练、正派，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
“指挥官，这位就是苏临先生。”巴洛克连忙上前一步，介绍道，然后又转向苏临，语气恭敬，“苏先生，这位是我们钢铁要塞的最高指挥官，雷克顿将军。”
雷克顿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临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以他b级巅峰的修为，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浅！对方的气息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似毫无波澜，却又蕴含着难以估量的力量，就像深邃的星空，让人望不到底。而且，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纪，如此实力，简直闻所未闻！
“苏临先生，你好。”雷克顿伸出手，声音洪亮而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巴洛克已经向我汇报了情况，你救下了我们第三巡逻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我代表钢铁要塞，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的握手很有力，指节分明，带着金属般的硬度，显然是常年握枪、修炼的结果。
苏临起身，与他轻轻一握便松开，神色不卑不亢：“雷克顿将军，幸会。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雷克顿笑了笑，眼神里的欣赏更浓，“能一拳轰杀b级中阶的毁灭者尸王，这可不是普通的‘举手之劳’。巴洛克说，那尸王的防御连c级巅峰都破不开，你却能一拳秒杀，苏先生的实力，真是让人惊叹。”
这话带着试探——他想确认巴洛克的汇报是否属实，也想摸一摸苏临的底。
苏临淡淡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随口说道：“运气好，刚好打中了那尸王的弱点。”
雷克顿眼中精光一闪，知道对方不愿过多暴露实力，也不再追问——真正的强者，往往都很低调。他转而热情地说道：“苏先生初来乍到，又是我们的贵客，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住处和接风宴，务必赏光！”
苏临没有拒绝。他需要了解这座钢铁要塞，而与最高指挥官打好关系，无疑是最快捷的方式。而且，他怀里的银色耳钉依旧没有明确指引，直觉告诉他，这座要塞里，一定藏着他需要的线索。
“那就多谢将军了。”
雷克顿亲自领着苏临，来到指挥中心旁边的一栋独立小楼前。这栋楼有三层，外墙是浅灰色的，周围有一圈小小的花园，虽然里面种的是耐贫瘠的变异植物，但也算清幽。门口有两名守卫站岗，里面设施齐全，有卧室、客厅、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修炼室，算是要塞里顶级的待遇了。
“苏先生先好好休息，洗去风尘，晚宴准备好了我会让人来通知你。”雷克顿安排妥当后，便带着巴洛克离开了——他需要详细了解第三巡逻队遇袭的经过，更要评估苏临这位突然出现的强者，会给钢铁要塞带来怎样的影响。
苏临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看着外面内城区整齐有序的景象，目光深邃。
钢铁要塞，就像一头在废土中挣扎求生的钢铁巨兽，内部充满了矛盾与危机，却又顽强地维持着运转。
他摸了摸怀里的银色耳钉，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指引依旧模糊，但比在荒野中清晰了不少。
这里，一定有他要找的东西。
而那些流传在街头巷尾的传闻——“剥皮者”“能源矿脉”“猎团火拼”，又会藏着怎样的秘密？
苏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废土的旅程，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