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坛核心内,那令人灵魂战栗的万蛊嘶鸣与能量风暴已然平息。十二根青铜巨柱散发着稳定的光晕,构成的光罩如同一个巨大的、缓缓脉动的虫蛹,将中央那扭曲变幻的万蛊母源牢牢封锁在内。源池不再沸腾,恢复了翡翠般流转的平静,只是那幽绿的光芒依旧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
云梦谣软倒在罗青衣怀中,面色苍白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额间那枚云纹印记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只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强行吸纳母源核心力量,透支圣女血脉与心神,让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甚至可以说是濒死状态。
“脉象若有若无,心血枯竭,灵识涣散……”罗青衣指尖搭在云梦谣腕脉上,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焦灼。她迅速取出数枚珍藏的保命灵丹,撬开云梦谣的牙关,以自身真气助其化开药力,又接连在她周身大穴刺入银针,吊住那一线生机。
玄尘子不顾自身损耗,盘膝坐在云梦谣另一侧,双掌抵住她的背心,精纯的道家真元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渡入她干涸的经脉,温养着她受损的心神与血脉。“性命暂时无虞,但灵识受损极重,何时能醒,犹未可知。”他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萧断岳拄着工兵铲,站在一旁,看着云梦谣了无生气的样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臂上刚刚压制下去的蛊毒似乎又因他情绪激动而隐隐作痛。他恨自己刚才没能挡住那最后一击,更恨这该死的圣坛和那诡异的母源。
公输铭和林闻枢警惕地守在光罩边缘,观察着被封印的母源和周围环境,生怕再生变故。陆知简则翻找着随身携带的药材和笔记,希望能找到对云梦谣伤势有益的线索,但面对这种涉及血脉与灵魂的创伤,他也感到束手无策。
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为云姑娘疗伤。”罗青衣处理完紧急救治,抬头看向玄尘子,语气坚决。此地气息诡异,虽暂时封印,但难保没有其他危险。
玄尘子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异变却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并非来自那被封印的母源,也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们自身!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比之前任何攻击都要诡异的波动,猛地以那被光罩笼罩的万蛊母源为中心,穿透了封印,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弥漫了整个圣坛核心空间!
这波动并非能量冲击,也非物理攻击,它直接作用于……意识!作用于每个人内心深处,最隐蔽、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恐惧!
“呃啊——!”
萧断岳第一个发出痛苦的闷哼!他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崩塌!不再是幽绿的圣坛,而是变成了昆仑龙骸栈道那冰冷刺骨的绝境!金万贯在他面前,身躯正一点点化作璀璨却悲壮的金光消散,脸上带着那熟悉的、爽朗又决绝的笑容,对着他大喊:“断岳兄弟,这笔买卖,咱们不亏!” 他想冲过去,想抓住那消散的光点,但双脚如同灌铅,动弹不得!紧接着,景象再变,丁逍遥周身缠绕黑色锁链,与那暗沉天棺一同沉入无尽的归墟黑暗,只留下最后那冰冷又挣扎的一瞥……失去同伴的无力感、滔天的怒火与悲痛,如同无数只毒虫,瞬间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工兵铲疯狂地挥向四周的“虚空”!
几乎同时,陆知简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浩瀚无边的火海之中,四周是他耗费毕生心血收集、研读的无数珍贵典籍、孤本秘册!那些承载着历史和知识的纸张正在烈焰中蜷曲、焦黑、化为灰烬!他徒劳地扑打着,想要挽救,却只能抓到一把滚烫的灰烬。知识的毁灭,对他而言,比肉体的消亡更加恐怖!他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绝望的哀嚎。
林闻枢则仿佛坠入了一个声音的炼狱!无数混乱、尖锐、充满了指责、诱惑、哀求和诅咒的呓语,从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活着的、死去的……无数张嘴巴里同时迸发,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他的耳膜,刺入他的脑髓!他试图屏蔽,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那些声音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要将他彻底逼疯!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
就连修为高深的玄尘子和意志坚定的罗青衣,也未能完全幸免!
玄尘子眼前道观崩塌,祖师画像焚毁,自身道基碎裂,修行尽付东流……那是他潜藏心底,对“道”之湮灭的最大恐惧!他脸色煞白,拂尘剧烈颤抖,周身清光明灭不定,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罗青衣看到的,则是她苦心研制的所有丹药、毒方尽数失效,面对在意之人深受剧毒折磨却束手无策的绝望场景,以及自身医道被彻底否定、沦为庸医的屈辱……她那颗追求极致医道、信奉绝对理性的心,也出现了裂痕,指尖的银针几乎捏不稳。
幻象!直击内心最深处恐惧的幻象!
这并非之前情丝蛊引动的情感执念,而是更加本质、更加残酷的“心狱”!万蛊母源即便被封印,其蕴含的混乱力量,依旧能引动并放大闯入者内心的恐惧,编织出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牢笼!
“稳住!是幻象!紧守灵台!”玄尘子强忍着道心震荡,发出一声蕴含清心咒力的低喝,试图唤醒众人。
然而,这心狱幻象太过真实,直指本源,岂是轻易能够摆脱?
萧断岳的工兵铲已然在身旁的石壁上留下了深深的斩痕,若非罗青衣下意识地躲开,恐怕已被波及。陆知简状若癫狂,林闻枢几近昏厥。
整个团队,在云梦谣昏迷后,瞬间陷入了分崩离析、自毁自伤的边缘!
而就在这时,唯一没有陷入心狱的,竟然是昏迷中的云梦谣!或许是因为她心神损耗过度,意识陷入深层沉睡,反而暂时避开了这恐惧的侵袭。又或许,她体内流淌的圣女血脉,与这母源之力同源,使其在一定程度上免疫了这种精神攻击。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额间黯淡的云纹印记,在周围众人疯狂、痛苦、绝望的气息交织中,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心狱初现,便将团队推向了毁灭的深渊。失去了云梦谣这位刚刚觉醒的圣女,他们该如何在这直击灵魂的恐惧幻境中,找到一丝挣脱的曙光?而昏迷的云梦谣,又会在这集体心狱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圣坛的考验,从未停止,反而在云梦谣倒下后,露出了它更加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