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堂屋粗糙的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丁逍遥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内侧墙壁,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定窗外码头方向那几道窃窃私语的黑影。
老刘头那副精于算计的嘴脸,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晰,与他白日里憨厚朴实的形象判若两人。另外几条黑影身形矫健,动作间透着一股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甚至可能干着刀头舔血勾当的悍戾之气。他们低声交谈的内容被江风和距离模糊,但偶尔飘来的“肥羊”、“装备”、“下手”等零碎词语,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是一伙水匪!老刘头所谓的“搭救”,不过是把受伤疲惫的他们引到了自己的老巢,准备伺机下手!这荒僻的水湾,这几间孤零零的吊脚楼,根本就是他们的贼窝!
丁逍遥心中寒意更盛。他们现在状态极差,个个带伤,体力耗尽,武器也大多遗失或损坏(萧断岳的军工铲还在,但自己的匕首和众人的特殊装备都损失惨重),面对这伙显然熟悉地形、以逸待劳的水匪,形势极其不利。
他悄无声息地退回地铺旁,轻轻摇醒了沉睡中的萧断岳。
萧断岳几乎是瞬间惊醒,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野兽般的警惕。丁逍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窗外,用极低的声音将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萧断岳脸色一沉,眼中凶光一闪,无声地握紧了放在手边的军工铲。
丁逍遥又依次唤醒了玄尘子、陆知简和林闻枢。众人在得知情况后,睡意全无,心头都被一股沉重的危机感笼罩。
“他们人多,而且熟悉环境,硬拼我们吃亏。”丁逍遥压低声音,快速分析,“必须趁他们还没动手,想办法突围!”
“怎么突围?外面肯定被盯死了!”金万贯声音发颤,脸色惨白。
陆知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着堂屋的结构:“这吊脚楼是悬空的,下面就是水湾。如果我们能从地板下去,或许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
“不行,”萧断岳立刻否定,“下面水情况不明,而且他们肯定在码头和水面有眼线。一旦下水,就是活靶子。”
玄尘子拂尘轻摆,感知着周围:“此屋气机已被隐隐封锁,前后门恐有埋伏。唯今之计,或可出其不意。”
就在这时,林闻枢忽然捂住胸口,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异样,他低声道:“兵符……有反应……它在……示警……也在……指引……”
众人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只见林闻枢胸口处,那融入的兵符源骸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只有他们这些近距离接触过源骸的人才能隐约感知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指向门外,而是指向……堂屋侧面那面被烟熏得漆黑的墙壁!
“墙后面?”萧断岳皱眉。
丁逍遥心中一动,示意众人噤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那面墙壁前。墙壁是厚实的木板拼接而成,看起来并无异常。他伸出手指,运起一丝微弱的内息,轻轻敲击着木板。
“咚咚……咚咚……咔!”
在敲到靠近墙角的一块木板时,声音突然变得空洞!后面是空的!
丁逍遥眼中精光一闪,仔细检查那块木板边缘,果然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缝隙!这是一个暗门!
“这里有暗道!”丁逍遥低声道。
希望重新燃起!但如何打开这暗门而不惊动外面的水匪?
就在这时,外面码头的低语声停了下来。老刘头似乎做出了决定,他对着其他几人打了个手势,然后独自一人,向着吊脚楼的正门走了过来!脚步声清晰可闻!
“他们等不及要动手了!”萧断岳肌肉瞬间绷紧。
“来不及找机关了!强开!”丁逍遥当机立断,对萧断岳使了个眼色。
萧断岳会意,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力量凝聚于肩部,对着那块空响的木板,用巧劲猛地一撞!
“嘭!”一声沉闷的响声!木板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门外立刻传来了老刘头的厉声喝问和急促的脚步声!
“快进去!”丁逍遥低吼一声,率先钻入那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玄尘子拂尘一卷,带着金万贯紧随其后。陆知简和林闻枢也慌忙钻入。
萧断岳最后一个,在他钻入洞口的瞬间,堂屋的门被猛地撞开!老刘头带着几个手持鱼叉、砍刀的水匪冲了进来,正好看到萧断岳消失在墙壁后的身影!
“妈的!他们有暗道!追!”老刘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暗道内狭窄、陡峭,充满霉味和尘土,几乎是垂直向下。众人顾不上许多,手脚并用地向下滑去。萧断岳下来后,试图将那块被撞开的木板复位,但已经来不及,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已经在暗道入口处响起!
“下面通到哪里?”陆知简在黑暗中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兵符的指引很模糊!”林闻枢喘息着回答,胸口的源骸波动在狭窄的暗道内似乎受到干扰。
向下滑行了大约七八米,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这里是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似乎是在吊脚楼地基下方的岩石中开凿出来的,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前方隐约有微弱的水声传来。
“有路!往前走!”丁逍遥摸索着前方,发现了一条仅能匍匐前进的矮小通道,通向未知的黑暗。
身后,追兵已经进入了暗道上方,火把的光芒和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
“快走!”萧断岳催促着,自己则转身,将军工铲横在狭窄的通道口,准备断后。
众人不敢耽搁,依次爬入那矮小的通道。通道内更加难行,不时有突出的岩石刮擦身体,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奋力向前。
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水声也变得清晰起来。他们竟然从通道的另一端钻了出来,眼前是一个隐藏在江边岩石下的、不大的天然洞穴!洞穴的一侧与江水相连,水波轻轻拍打着洞内的岩石。
而就在洞穴中央,赫然停着一艘……小型的、带篷的木船!船上甚至还放着船桨!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快上船!”丁逍遥惊喜道。
众人迅速爬上这艘意外出现的木船。萧断岳也且战且退,退到了洞穴口,猛地挥出几铲逼退追得最近的几个水匪,然后翻身跃上船尾。
“划船!离开这里!”丁逍遥抓起一支船桨,奋力划动。
木船驶出洞穴,进入主河道。月光下,可以看到老刘头和他那些同伙气急败坏地冲到了他们刚才离开的岩石岸边,挥舞着武器叫骂,却无法追上。
暂时安全了。
众人瘫在船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那伙水匪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远。
“这船……是哪来的?”金万贯心有余悸地问道。
陆知简检查着这艘做工粗糙却结实的木船:“不像是那伙水匪的。看这船上的痕迹,像是……备用的逃生船?或者,是以前其他遇难者留下的?”
丁逍遥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闻枢依旧捂着胸口的手上。是兵符源骸的指引,让他们找到了这条生路吗?这源骸,似乎不仅仅蕴含着力量,还承载着某种……属于那位伏波将军的、守护与谋略的意志?
他抬起头,望向月光下奔流不息的大江,以及远方未知的黑暗。
水墓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现实的险恶才刚刚开始。他们失去了交通工具,装备损失惨重,身份可能已经暴露,前路依旧吉凶未卜。而体内新增的源骸碎片,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新的征程,在黑暗中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