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如一叶孤舟,缓缓驶入那片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之中。
穿过一层薄薄的、仿佛水波般荡漾的空间壁垒。
前一刻,飞舟之外还是寂灭之海的万里无云。
下一刻,毫无征兆地,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飞舟的光幕护罩之上。
豆大的雨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密集地敲打着护罩,发出的,却不是清脆的“噼啪”声。
而是……
滋……滋滋……
仿佛烧红的烙铁,被按进了血肉里的声音。
飞舟的灵力护罩,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消融,泛起一阵阵刺鼻的青烟!
“这是……五百年前,悬空寺覆灭之初的那场‘灭佛骨雨’!”庄生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情,尖声叫道:“快!撑起所有防御!这雨,淋上一滴,就能蚀掉寻常修士百年寿元!”
叶尘脸色微变,立刻催动自身本源,将飞舟的护罩催发到极致。
清璇也伸出玉手,一股精纯的万法道体之力,融入护罩之中,这才勉强抵挡住那恐怖雨水的侵蚀。
飞舟,在这片灰白的雨幕中,艰难地穿行。
周围的景象,更是光怪陆离到了极点。
左手边,是一片金碧辉煌的佛塔,在祥云中若隐若现,有身披袈裟的古僧,在塔下敲钟诵经,宝相庄严。
右手边,却是一片炼狱火海,无数狰狞的魔影,在烈火中嘶吼,将一座座宏伟的殿宇,拖入深渊。
甚至,在他们的飞舟前方,还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贯穿天地的空间裂缝。裂缝的另一头,竟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风和日丽的清尘仙宫!
过去,现在,未来……
无数的时间切片,像破碎的镜子般,杂乱无章地,拼接在这片诡异的天地之间。
“这里的时间,是彻底混乱的。”
庄生看着窗外那匪夷所思的景象,小脸上满是忌惮。
“在这里,最危险的,并非时间流速的变化。而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时间的残响。”
“任何被困死在这片时间坟场里的生灵,他们临死前的那一个瞬间,都会被此地混乱的时间法则,不断地、永无止境地复制。他们会成为没有思想、没有轮回、永远游荡在这片土地上的……亡魂。”
“他们会本能地,攻击一切……不属于他们那个‘瞬间’的活物。”
他的话音,刚落。
叶尘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一把将清璇拉到自己身后,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飞舟的甲板之上。
那里,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披残破袈裟,身材高大的僧人。
他的双目,空洞,漆黑,没有一丝神采,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也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这片灰白的雨幕,融为了一体。
下一瞬。
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也没有惊天的气势。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戒刀,对着叶尘,平平无奇地,一刀劈下!
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刀。
却让叶尘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了起来!
他从那一刀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让他都为之心悸的、无比诡异的法则之力!
那不是锋利,不是力量。
而是一种……能将你的“存在”,从时间长河中,直接斩去的……终结!
“小心!”
叶尘来不及多想,心念一动,那柄充满了裂痕的【斩因果铜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没有催动任何灵力,只是凭借着对“因果”法则的本能感悟,横刀一格!
铛——!!!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神魂深处的金铁交鸣之声,轰然炸响!
戒刀与铜刀,碰撞在一起。
没有火花,没有气浪。
有的,只是两股截然不同的、至高无上的法则之力,在进行着最本源的对冲!
以两柄刀的交击点为中心,周围方圆百丈的空间,竟诡异地,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那倾盆而下的灰白雨滴,就那样,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远处崩塌的佛塔,也停在了坍塌的瞬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一息之后。
那名亡魂僧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后震开,他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了几分,随即,“滋”的一声,化作漫天的灰烬,消散在了雨幕之中。
叶尘也被那股反震之力,震得连退了三步,这才勉强站稳。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正发出一阵阵兴奋嗡鸣的【斩因果铜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而一旁的庄生,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像是见了鬼一般,失声惊呼:
“你的刀……你的刀……竟然能斩断他与‘过去’的联系!”
“天啊……”
“或许……这是我们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关键!”
他的话音未落。
飞舟的四面八方,那一片片不同的“时间切片”之中。
一个,又一个。
沉默的、双目空洞的、手持着各式兵刃的“亡魂”,正缓缓地,从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个“过去”里,一步步……
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