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挂残月,檐下茶雾升。
耳畔虫鸣语,遥思缀繁星。
...
吃罢晚饭,林安平坐在廊下竹椅上,双眸明亮,凝望着夜空之南星尘闪烁。
身旁茶水淡淡飘香,心中对父亲的思念不止。
听到耳边轻微脚步声,明眸闪了一下,扭头望了过去。
佟淳意一袭素色长袍从偏院走至廊下。
到了近前,佟淳意将身子靠在廊柱上,也仰起头望向夜空。
“大人..”佟淳意轻声开口,“您说泽陵的夜空,如这京都一样吗?”
闻言,林安平眉头微动,他伸手端起一旁茶杯。
低头抿了一口后,望了佟淳意一眼。
“你离家多少年了?”
“有些年头了...”佟淳意苦笑一下,跟着轻轻一叹,“也不知爹娘身子如何?”
“左右侯府现在无事,”林安平仰望那残月,轻轻开口,“回去看看吧。”
“大人?”
林安平冲他抿嘴一笑后,起身走至佟淳意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世上最难以留住的,便是时间流逝....”
佟淳意低下头,神色黯伤。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要再见之时望空屋,届时空流悔泪又何用?回去看看吧。”
“大人,师父有交代...”
“现在是大人说的算,”林安平深望一眼,“回去,他们也很想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若侯府有事,我自派人去寻你。”
“我...”佟淳意眼眶泛红。
他不知梦中多少次梦见爹娘,梦见他们在梦中渐渐变老,变的步履蹒跚,变的满头白发...
最后变成两堆枯草旧土,自己又多少次被惊醒...
“明个一早就启程,”林安平淡笑冲其点头,“找魏飞支些银两,在外这么多年,总不能空手回去,本侯可丢不起那个人。”
佟淳意咧嘴一笑,笑着笑着,一行清泪滑落脸庞...
“瞧你这点出息,”林安平打趣了一句,“这泪水留着见面再流,多少可以让你父母下手轻一些。”
“大人,你倒不是那么无趣...”佟淳意心情开心不少,随后笑容一收,躬身抱拳,“多谢大人成全。”
林安平笑着转身,端起小案上茶杯,背对其摆了摆手。
“大人、”
林安平正欲回房,停下转身,“还有什么请求?”
“没请求,”佟淳意摇头,声音压低一些,“就是想告诉大人,耗子菜鸡最近总溜出府,且从在下这里求了不少药丸。”
“嗯,我知道了,”林安平点了点头,“早点歇着吧,明日一早好赶路。”
说罢,林安平转身径直离了廊下。
待林安平身影消失不见,佟淳意抹了抹泪痕,心情大好,一步三晃朝回转偏院。
刚进院门,便在阴暗处看到两个鬼鬼祟祟身影。
“佟大夫,你去哪了?”菜鸡凑了上来,“俺哥俩一来便不见你人影。”
“昨夜不是拿到药了?”佟淳意狐疑看向二人,“没去哪,陪大人聊了一会。”
“哦...”菜鸡下意识点头,接着脸色一变,“啊?陪爷聊天?那你没有说俺们...”
“没有、没有、”佟淳意晃着脑袋,“佟某为人君子,岂是那背后嚼舌之人。”
“那是,那是,”耗子跟着附和两声,站在那搓着手,脸上堆着笑,“佟大夫,能不能再给几颗药丸?”
“那还不够?”佟淳意表情惊讶,“就那几颗,足以让二位一夜不眠到天亮,多了伤身啊...”
“嘿嘿...”耗子低声笑的猥琐,“你就多给两颗吧,俺哥俩还有别的用。”
佟淳意想到自己明日就会离开,旋即点了点头,“行吧,随我进房来取。”
“好嘞!要么说佟大夫是好人呢。”
...
“汪汪汪...”
夜色下,响起几道犬吠之声。
汉安侯府后门处,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爬上墙头,翻出院墙,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耗子哥...”
“咋?”
“那药丸要不到时留两颗?”
“先看看效果再说,别说话了,快点走。”
“哎、”
藏春阁,京都城新开的一家听曲赏花之地。
此刻,正是热闹之时,大堂之中莺莺燕燕来回穿梭,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
二楼雅间,一处房内响着丝竹之音,以及酒杯相碰清脆声。
屏风后,坐着两位衣着轻薄女子,一个抚琴,一个拨弄怀中琵琶。
屏风外,圆桌之上,两位身着锦服男子,正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好,曲更妙,”其中一人喝罢放下酒杯,醉眼迷路望向屏风后面,“就不知美人可软腰...”
坐其对面男子,捻着手中已空酒杯,眼神闪烁几下,轻叹了一声。
“世清兄...”
“何故叹气?”
“唉...”徐世清再叹一声,将酒杯放下,望向对面,“传涣兄有所不知,如今形势,对徐某来说,可谓是一言难尽。”
“哦?愿闻其详...”
雅间内的二人,正是兵部左侍郎徐世清,以及兵部右侍郎刘传涣。
原本不怎么对付的两人,此刻却坐到了一起饮酒。
“哪还有愿闻其详,如今朝堂对徐某来说,和秃子头上虱子有何区别?没区别啊...”
刘传涣闻言沉默,抬眼看向徐世清,还真如他说的没啥区别。
原本能成为国舅爷的他,如今国舅爷却换成了田子明。
虽然徐世清在晋王之事中并未受到牵连,依旧还是官居兵部侍郎之位,但同僚却似有似无都疏远了一些。
“造化弄人...”刘传涣提起酒壶起身,为徐世清斟满酒水,坐下后又为自己倒满,“世清兄也莫想太多,比起那几位,平安无事足矣。”
“足矣?”徐世清自嘲一笑,端起斟满酒杯,独自一饮而尽,“非也,难道传涣兄还没看出端倪?”
“端倪?”
“魏国公归田...”徐世清望着刘传涣,轻声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不知你我...”
刘传涣双眼微眯一下,伸向酒杯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