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苏晚意行动极快,她寻了冠冕堂皇的由头,说是太后娘娘下月寿辰,需诚心祈福,命后宫嫔妃皆需抄写《金刚经》十卷以表孝心。
她话头一转,又特意点了容欢卿的名:
“容美人初入宫闱,更应诚心为太后祈福,便多抄二十卷吧。三十卷经书,需得字迹工整,心无杂念,五日内交予本宫查验。切记,需亲手抄写,不得假手于人,否则便是对太后不敬。”
三十卷经书,五日之内,还需字字工整,这分明是刻意刁难,不让人休息了。
消息传到锦瑟殿,绿斐气得小脸通红,直替主子抱不平:“美人,贵妃这分明是故意折腾您!三十卷!五日!这怎么抄得完?”
红蕖也面露忧色,但她更沉稳些,只低声道:“美人,贵妃娘娘之命,明面上挑不出错处,若直接违抗,只怕会落人口实。”
容欢卿坐在窗边,晨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颜,肌肤胜雪,长睫如蝶翼般垂下。
“无妨,贵妃娘娘既吩咐了,照做便是。红蕖,替我准备笔墨吧。”
接下来的两日,容欢卿足不出户,果真就在殿内埋头抄写经书。
她抄得极其认真,手腕酸涩也不停歇,偶尔还会因劳累而轻微干呕,脸色也刻意弄得有些苍白。
红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第三日,皇帝萧衍处理完政务,心中惦念容欢卿,便信步往锦瑟殿来。
刚至殿门外,便见红蕖正拿着一个食盒,似要出门,脸上还带着些许焦急担忧之色。
李德全见状,便叫住了她:“红蕖姑娘,这是要去哪儿?陛下驾到了。”
红蕖像是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行礼,手中的食盒都差点没拿稳。
萧衍心情尚可,随口问道:“你这般匆忙,所为何事?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事?”
红蕖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惶恐:“回、回陛下……没、没什么事……奴婢只是……只是想去尚食局,看看能否为我家美人要一碗参汤补补身子……”
萧衍眉头微蹙,“参汤?欢卿身子不适?可传了太医?”
“陛下!”红蕖似乎更急了,像是说漏了嘴般,连忙道,“美人无碍!只是……只是连日抄写经书,有些耗神……美人吩咐了,不让奴婢们多嘴,怕扰了陛下……”
“抄写经书?抄什么经书?”萧衍脚步顿住,脸色沉了下来,他近日并未吩咐过此事。
红蕖这才仿佛被迫无奈,低声道:“是……是贵妃娘娘吩咐的。说是为太后娘娘寿辰祈福,命后宫小主们都抄写《金刚经》十卷……贵妃娘娘说美人新入宫,更需诚心,特命美人抄写三十卷,五日内必要亲手写完交上去……美人已经日夜不停地抄了两日了,手腕都肿了,昨夜还咳嗽了几声,却不肯休息,说不能误了贵妃娘娘的吩咐和对太后的孝心……”
红蕖说得句句属实,未有半句添油加醋,却精准地描绘出了容欢卿的乖巧懂事和被刁难的处境。
萧衍一听,顿时龙颜大怒。
“胡闹!三十卷经书,五日?苏晚意她好大的威风,竟如此折腾人!她这是存的什么心!”
他当即转身,对李德全怒道:“去!传朕口谕,让贵妃即刻来见朕。”
不多时,苏晚意匆匆赶来,还未及开口,便迎头撞上帝王的怒火。
“贵妃,你真是越发会当家了!太后寿辰祈福是好事,谁准你借此由头磋磨嫔妃?三十卷经书,五日内完成,你是想累死谁吗?”
萧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
苏晚意从未被皇帝如此当面斥责,尤其是为了一个新晋的美人,顿时又委屈又愤怒:“陛下,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萧衍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朕看你是太清闲了!既然你如此看重抄经祈福,那便自己亲自去做!贵妃苏氏,冲撞圣驾,恃权凌下,罚抄《金刚经》五十卷!十日内完成,不得假手于人,字迹需工整,心要诚!抄不完,便禁足宫中,不得外出!”
五十卷!十日内!这比她对容欢卿的惩罚更狠!
苏晚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陛下,臣妾……”
“滚回去抄经!”萧衍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听她多说一个字。
苏晚意又羞又愤,却不敢再辩驳,只得屈膝行礼,踉跄着退了出去,心中对容欢卿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而锦瑟殿内,容欢卿早已收到绿斐的报信,提前躺回了榻上装起了虚弱。
萧衍快步走入内殿,一眼便瞧见容欢卿倚在软枕上,脸色苍白脆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而一旁小几上竟还堆着不少抄写好的经卷。
他的心头顿时涌上浓浓的心疼与怜惜,连忙上前将她微凉的手握入掌心。
“爱妃怎如此不爱惜自己?”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担忧,“还是身子要紧,这些劳什子东西不必理会!”
容欢卿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努力挤出一丝温婉的笑,声音轻软:“陛下息怒,是臣妾不好,惹您担心了……贵妃娘娘吩咐,也是为太后祈福尽孝,臣妾岂能因一己之身而怠慢?只是……只是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辜负了娘娘期望……”
她先是表现得识大体、顾全大局,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可说着说着,那强撑的坚强便仿佛再也维持不住,眼圈微微泛红,鼻尖也染上一点绯色,像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敢言说的孩子。
她顺势将脸埋进萧衍的胸膛,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闷闷地带着哽咽:“陛下……臣妾只是……只是好怕……怕完成不了,又惹贵妃娘娘不高兴……”
这先大度后脆弱、依赖十足的模样,瞬间击中了萧衍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立刻将人紧紧环住,感受到怀中娇躯的轻颤,只觉得那贵妃实在可恨,竟将他的心上人逼至如此境地!
“有朕在,看谁还敢给你气受!日后谁也不准拿这些琐事来烦你,你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给朕好好养着,什么都不必管,一切有朕为你做主。”
容欢卿在他怀里轻轻点头,依恋地蹭了蹭,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经此一事,后宫众人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容美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恐怕比她们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而贵妃这次是结结实实踢到了铁板,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