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一支由十几辆大车组成的商队,浩浩荡荡地行驶在通往临海郡的官道上。
车队为首的,是一个商人打扮的壮汉,正是乔装改扮的周都尉。
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倨傲和警惕,扮演着一个为权贵运送财物的管事角色。
他身后的三十多名“护卫”,一个个也是松松垮垮,看起来更像是临时凑数的江湖混混,而非训练有素的士兵。
他们有的扛着刀,有的提着剑,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嘴里不干不净地聊着天,完全没有一点纪律性。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的眼神都异常锐利,时刻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车轮滚滚,压在官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但从偶尔被风吹起的一角,依然能看到里面金灿灿,光闪闪的箱子,引得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周头儿,咱们这么招摇,真的没问题吗?”
一个年轻的“护卫”凑到周都尉身边,低声问道。
他是赵云亲手挑选出来的精锐,名叫李铁。
周都尉压低了声音,笑骂道:“怕什么?咱们就是要招摇!不招摇,山上的‘好汉’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主公的计策,你小子忘了吗?都给老子演得像一点,越贪财越好色,越像那么回事!”
“嘿嘿,明白!”
李铁挠了挠头,立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吹着口哨,眼睛还不住地往路边经过的村妇身上瞟。
车队一路前行,很快就进入了飞云山的地界。
这里的气氛,明显与别处不同。
道路两旁的山林愈发茂密,官道也变得崎岖起来。
周都尉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们进入这片区域开始,暗中就有无数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他心中冷笑,鱼儿,要上钩了。
他故意放慢了车队的速度,还让手下的人生火做饭,摆出一副要在此地过夜的架势。
就在太阳即将落山,天色渐暗之际。
“嗖!嗖!嗖!”
一阵密集的破空声响起,数十支羽箭从两旁的山林中射出,精准地钉在了车队前方的空地上,入地三分,箭羽还在嗡嗡作响。
这是警告。
周都尉和手下的“护卫”们立刻“慌乱”地拔出兵器,围成一圈,紧张地看着四周。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周都尉扯着嗓子,色厉内荏地大吼道。
“哈哈哈!”
一阵粗犷的笑声从山林中传来。
紧接着,道路两旁,涌出了上百名手持兵刃的匪徒,将整个车队团团围住。
这些匪徒虽然衣着破烂,但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凶悍,行动之间颇有章法,完全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壮汉。
他没有蒙面,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颌下留着一部钢针般的短髯,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大刀,看起来颇有几分威势。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壮汉身旁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跳了出来,喊着老掉牙的口号。
周都尉心里暗笑,这排场,倒是做得挺足。
他强作镇定,上前一步,抱拳道:“各位好汉,我们是京城王尚书府上的商队,奉命押送一批货物回乡。”
“还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日后到了京城,我家尚书大人,必有重谢!”
他故意搬出“京城王尚书”这个虚构的名头,就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那为首的壮汉听到“王尚书”三个字,眉头一挑,还没说话,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就先叫了起来:“王尚书?哪个王尚书?是不是那个因为贪墨军饷,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的王扒皮?”
周都尉心中一动,脸上却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你胡说!我们尚书大人为国为民,两袖清风……”
“呸!”
那瘦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还两袖清风?骗鬼去吧!兄弟们,给我搜!我倒要看看,这‘清官’的车里,都拉了些什么宝贝!”
“谁敢!”
周都尉大喝一声,横刀立马,挡在车队前面。
“我们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你们敢动一下试试!这是要造反吗?”
他身后的三十多名护卫也纷纷举起兵器,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虽然他们人数远少于对方,但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头,还是让对面的匪徒们动作一滞。
“造反?”
那尖嘴猴腮的瘦子被周都尉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周都尉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他居然说我们造反?我们本来就是反贼啊!哈哈哈!”
周围的匪徒们也跟着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虎背熊腰的壮汉,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低喝,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上百名匪徒,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站得笔直,看向那壮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周都尉心中一凛。
好家伙!这人好大的威望!
光凭一句话,就能让这群骄兵悍将令行禁止。
看来,他就是飞云寨的二号人物,那个尖嘴猴腮瘦子的顶头上司了。
那壮汉迈步上前,手中的鬼头大刀在地上轻轻一拖,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他没有看周都尉,而是目光如炬,扫视着车队里的每一个“护卫”。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一样,后背直冒凉气。
“你们,不是普通的护卫。”
壮汉缓缓说道,语气十分肯定。
周都尉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难道被看穿了?这帮土匪里,还有这种眼力毒辣的角色?
他强作镇定,冷笑道:“我们是不是普通护卫,关你屁事!我只问一句,这路,你们是让还是不让?”
“路,可以让。”
壮汉出人意料地说道,“但是,车上的东西,必须留下。”
“你做梦!”
周都尉一口回绝。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壮汉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再说一遍,留下东西,你们可以走,否则,你们的命,也得留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匪徒们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兵器举起,杀气腾腾。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周都尉握着刀的手,渗出了汗水。
他知道,今天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他悄悄给身后的李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好信号。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都尉大吼一声,率先发难。
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猛虎下山,手中的长刀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直劈向那壮汉的面门。
他这一刀,又快又狠,完全是军中搏杀的招式,没有半点花哨。
那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个“商队管事”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不退反进,手中的鬼头大刀横着一挡。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