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下巴滴在剑柄上,苏牧阳的手指已经快握不住玄铁重剑。那把剑插在地里,像是唯一支撑他身体的东西。他的膝盖陷进土中,越陷越深,地面裂开的缝隙像蛛网一样蔓延到脚边。
金光还在压下来,空气被烧得扭曲。他的耳朵听不到声音,但脑子里却突然响起一句话。
“若力不能敌,便以静制动。”
这不是幻觉。这是杨过教他第一招剑法时说的原话。那天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杨过让他站在断崖边上练剑,说:“你越是想用力站稳,就越容易摔下去。”
他当时不明白。现在懂了。
金霸天的招式叫“焚天灭道诀”,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就一个字——压。用绝对的力量往下砸,逼你硬接。只要你反抗,反作用力就会把你撕碎。所以他刚才拼尽全力撑住剑盾,结果是经脉断裂、真气乱窜、左肩炸开。
可如果……不撑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不是身体,是心。
他开始主动松劲。不再把残存的真气往上顶,而是往下沉。一点点往丹田里收。就像退潮的水,慢慢流回海里。
剧痛立刻加剧。金光压得更狠,胸口像被千斤石碾过,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但他没动。
他在等。
记忆里的画面一个个跳出来。杨过带他在雪地里练剑,一练就是三天三夜。他说:“高手对决,拼的不是谁先出招,是谁最后出手。”
还有一次,他在古墓练功走火入魔,全身经脉像被刀割。杨过没有救他,只说了一句:“疼的时候,别想着止疼,要想着为什么疼。”
那时候他恨师父冷酷。现在知道,那是真正的教徒弟。
金霸天在空中冷笑:“怎么?放弃抵抗了?”
他没回答。也不能回答。说话会破气,破气就会死。
但他心里清楚了。这一招的根本,不是力量对抗,而是节奏控制。金霸天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其实他已经把自己架在了一个必胜的位置上。只要他认为对手一定会反抗,那他的攻势就一定带着“预期”。
而预期,就是破绽。
苏牧阳闭着眼,呼吸变得缓慢。真气不再乱冲,而是沿着一条极细的路线,从尾椎绕到后颈,再缓缓注入右臂。这速度慢得几乎感觉不到,但确实在动。
他想起了杨过传他独孤九剑残篇时说的话:“天下武功,皆生于动,而破于静。不动者,非怯也,乃待机也。”
原来不是叫他站着不动。是叫他在最该动的时候,反而要静下来。
就像钓鱼。鱼咬钩之前,你不能拉竿。
现在,金霸天就是那条鱼。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苏牧阳钉死在地上,下一击就能彻底灭杀。所以他不会防备一个“将死之人”突然反击。
问题是——怎么反?
他只剩一口气。真气耗了九成,经脉多处断裂,左手完全废了,右臂也在发麻。玄铁重剑快要脱手。
可他还有一剑。
不是靠力气劈出去的剑,是靠时机刺出去的剑。
只要抓住那一瞬的空档,哪怕只是半息时间,就够了。
他开始调整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尽量让心跳和地面震动同步。金轮封神阵的能量来自地底,每一次红光闪烁,都会引起一次微小的地颤。他发现,第九道光柱亮起时,其他八道会有极其短暂的暗沉。
那是阵法循环的间隙。
也是唯一的破绽。
他把最后一丝真气藏在手腕内侧,像埋一颗种子。不动,不显,只等那一刻到来。
金霸天抬起右手,掌心金光旋转得更快。周围的空气被吸进去,形成漩涡。他知道这一击下去,对方必死无疑。
“你太年轻。”他说,“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苏牧阳依旧低着头,嘴角有血,眼睛没睁。但他耳朵在动。听着风声,听着光柱的频率,听着自己心跳。
他在数。
一。
地面震了一下。
二。
红光闪了一次。
三。
金光漩涡转到最高点,即将落下。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杨过最后一次摸他肩膀时说的话:“记住,剑修不怕死,怕的是忘了自己的剑为什么出鞘。”
他没忘。
他是为了守住身后那些人。
为了不让李家屯的孩子再看到火光。
为了不让郭靖的孩子被人当成钥匙。
为了不让江湖变成弱肉强食的地狱。
所以这一剑,必须出。
哪怕出完就死。
他的手指微微勾了一下,剑柄上的血滑落一滴。下一秒,他猛地吸气,把所有残余真气压缩成一线,直冲右臂。
不是用来挡。
是用来刺。
时机就在金光落下的前半拍。那时,金霸天的注意力全在攻击上,防御最松。而且阵法能量达到峰值,会出现一个反冲的瞬间迟滞。
只要能在那个点刺出一剑,哪怕只刺出三寸,也能打断他的施法节奏。
一旦节奏被打乱,“焚天灭道诀”就会反噬自身。
赌的就是这半息。
他睁开眼。
目光如钉。
金霸天还在笑,手掌缓缓下压。
金光如瀑倾泻。
苏牧阳动了。
他没有抬头,没有起身,也没有挥剑。
他只是把插在地里的玄铁重剑,往左边挪了三寸。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挑。
剑尖划出一道极短的弧线,直指天空。
不是攻人。
是破阵。
他知道,九轮封神阵的核心不在天上,而在脚下。九道光柱连接地脉,形成闭环。只要破坏其中一点的平衡,整个阵法就会崩塌。
而这一点,就在他左侧三寸的地底裂缝中。
那是能量回流的节点。
也是杨过当年带他感知地脉时,亲手教他认出来的位置。
剑尖触地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那是阵法的自我保护机制。但他没撤。
他把整条右臂的力量压上去,骨头发出咯吱声,皮肤裂开,血顺着剑身流下去。
咔。
一声轻响。
像是锁开了。
地下的震动停了一瞬。
金霸天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到不对。头顶的金光突然晃了一下,第九道红光闪了两下,随即变暗。
“什么?!”
他低头看去。
只见苏牧阳仍跪在地上,剑尖还插在土里,整个人狼狈不堪。可那双眼睛,却很亮。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事情脱离掌控了。
苏牧阳喘着气,手臂已经麻木。他知道刚才那一挑没能彻底破阵,但已经种下了裂痕。只要再来一次同样的动作,在同一个点,就能彻底切断能量循环。
问题是他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
金霸天不会再给他时间蓄力。
所以他必须让对方主动犯错。
他松开剑柄,任由玄铁重剑歪斜着插在土里。自己缓缓低头,像是撑不住了。
金霸天盯着他,眼神狐疑。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让他警觉,但他不信一个重伤垂死的人还能翻盘。
“装模作样。”他冷哼,“最后一击,送你上路。”
他双手合十,金光再次凝聚。
苏牧阳闭上眼。
他在等。
等风。
等震。
等那一声轻响。
他的右手悄悄贴回剑柄,指尖沾着血,轻轻抹过剑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