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山岗,苏牧阳把最后一枚木哨塞进袖口,抬脚去了碎石坡。
他没回头,知道甲已经在三里外的老李记铁铺南侧等着。两人约好子时前会合,行动代号“断粮”。
脚底打滑了一下,他稳住身子,抓了把岩缝里的干土搓掉手汗。这地方他白天来踩过点,一条夹在两山之间的窄道,运粮车必须从这儿过。路太窄,马车只能一辆一辆走,前后一堵,全卡死。
他爬上崖顶时,甲正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啃饼。见他来了,抬手吹了三短声。苏牧阳也回了三短声。声音轻,像猫叫。
“人刚过去一辆。”甲低声说,“黑布蒙车,看不清装的啥,但赶车的不是老面孔。”
“是哪条线?”
“就是绕官道那条,往铁拳门后山去的。”
苏牧阳点头。这条线他们盯了两天,一共三趟运粮,都是半夜走,封条盖着老李记的印,但押车的人换了一批。明显是有人借壳送货。
“按计划来。”他说,“只拦,不碰人。”
甲应了一声,摸出绳子往两边树上绑。苏牧阳从背囊里取出一块扁长青石,用粗麻绳吊在悬崖边一根横出的枯枝上。绳子中间打了活结,只要下方有人拉动机关,石头就会砸下来。
“这玩意儿能行?”甲看着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头。
“不一定砸中车,但能吓住马。”苏牧阳说,“马一惊,车就乱,他们不敢再走这条路。”
甲咧嘴笑了:“还是你损。”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陷阱位置,确认不会伤人,只够制造混乱。做完这些,天已经黑透。
他们趴在岩石后头等。
二更天,远处传来车轮碾地的声音。
第一辆马车慢慢进了峡谷。车夫举着灯笼,照着前方路面。第二辆、第三辆跟在后面。一共五辆,全都蒙着厚布。
苏牧阳盯着最前面那匹马,手指搭在机关绳上。
等车队走到中间,他轻轻一扯。
咔哒。
枯枝断裂,青石翻下悬崖。
轰!
石头没砸中车,但在离第一辆车不到半丈的地方炸开。碎石飞溅,打在车板上噼啪响。拉车的马受惊,猛地扬蹄,往前猛冲。后面的车刹不住,撞成一团。
“走!”苏牧阳低喝。
两人迅速撤离原地,绕到高处另一块岩石后观察。
下面乱成一片。车夫们骂骂咧咧,有人大喊“有埋伏”,还有人拔刀四顾。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把马车重新排好队。
最后一辆车调头返回。
“有一辆退了。”甲数着,“其他四辆……硬着头皮继续走了。”
苏牧阳眯眼看着远去的灯火:“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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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黄昏。
苏牧阳和甲换了身粗布衣裳,背着药篓子混进铁拳门山下的村子。村口茶摊坐着几个挑水的汉子,正喝着粗茶闲聊。
他们坐下要了两碗茶,耳朵竖着听那边说话。
“听说了吗?厨房今早吵翻了。”一个矮胖厨子咬着饼说,“米缸见底了,新粮还没到,长老下令每人每天减半份饭。”
旁边人叹气:“我徒弟昨天练功摔了一跤,想换把新剑柄,库房说铁料断货,旧的修都修不了。”
“这不是坑人吗?”另一人拍桌子,“练武的吃不饱,兵器还拿不稳,谁干得下去?”
甲悄悄碰了碰苏牧阳的手肘。
两人没多留,起身离开茶摊。
回到山上藏身处,甲忍不住笑:“成了啊,他们快撑不住了。”
苏牧阳没笑。他盯着铁拳门山顶那盏守夜灯,灯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灭。
“今晚再去一趟。”他说,“查他们的铁料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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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深夜。
两人再次潜到高处。
这次,铁拳门驻地灯火通明,但亮得杂乱。有的屋子灯亮着没人影,有的走廊来回跑人。
突然,库房门口聚起一群人。
几个年轻弟子围着一名执事模样的中年人,吵得厉害。
“说了三天给新刀,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一个弟子吼。
“铁料不够,磨不了。”执事冷冷说。
“那饭呢?昨天就没吃饱,今天又要减?”
“规矩是长老定的,我只负责执行。”
“那你现在就把库房打开!让我们自己找吃的!”
人群往前挤。执事抽出鞭子,一鞭抽在一个弟子脸上。那人惨叫一声,捂脸后退。其他人愣了两秒,接着有人捡起石头砸门。
执事转身就跑,身后大门被砸得咚咚响。
几分钟后,一队巡逻弟子赶来,举着火把驱散人群。库房门关上了,外面地上留着血迹。
甲低声道:“要乱了。”
苏牧阳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缓缓开口:“再断他们两天铁料。”
“连兵器都修不了,看他们怎么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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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清晨,苏牧阳独自留在山岩背风处。甲已下山轮值,带话给郭靖和乙,通报进展。
他在一块平整石面上刻了个三角标记,底下划两横。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物资封锁成功,目标内部动摇。
做完这些,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木哨,握在手里。
风吹得厉害,他把外袍裹紧了些,目光一直锁着铁拳门方向。
守夜灯还在亮,但光比前几晚暗。
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危险。
人饿急了会拼命,门派乱了会找靠山。
如果背后真有神秘势力,现在就该出手了。
但他不能动。
他得看着,等对方露出破绽。
太阳升起来时,山下传来一阵钟声。
不是早课钟,节奏乱,敲得急。
苏牧阳站起身,手按在剑柄上。
钟声停了。
接着,一队弟子从侧门冲出来,扛着麻袋往山下跑。
不是运货的样子,像在转移什么。
他眯起眼。
那些麻袋很鼓,但走路的人脚步轻,不像是装了粮食或铁器。
更像是……空的。
或者是人。
他慢慢抽出半截玄铁重剑,剑身映着晨光。
就在这时,远处山路拐角,一只乌鸦扑棱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