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灭了,余烬还闪着一点红光。苏牧阳坐着没动,肩上那只手也没放下。他抬头看杨过,声音很轻:“师父,您还记得我第一天进古墓的样子吗?”
杨过哼了一声,终于把手拿开,活动了下手腕:“怎么不记得?穿得干干净净,像个刚下学堂的书呆子,一进墓道就踩空摔了一跤。”
“不是踩空。”小龙女在旁边开口,语气平静,“是吓到的。蜡烛掉了,他蹲下去捡,手指抖得连火苗都点不着。”
苏牧阳笑了:“那时候真怕黑。”
“谁不怕?”杨过靠回石头上,“但你最后还是把那根蜡烛点上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火光一亮,你整个人才喘过气来。”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你能行。”小龙女看着他,“不是因为武功,是因为你愿意在害怕的时候,还坚持把火点起来。”
苏牧阳低头,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剑柄。这把玄铁重剑陪他走过太多路,剑身早被磨出一层温润的光。
“其实我第一次拿这把剑,差点废了手。”他说,“太沉,根本挥不动。练了三天,手腕肿得像馒头,晚上偷偷用冷水敷,怕你们说我撑不住。”
杨过咧嘴一笑:“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我让你半夜抄《九阴真经》,你左手写的字歪得像蚯蚓爬,纸角全是墨团——那是疼得握不住笔。”
“可你没拦我。”苏牧阳看向他,“也没换把轻点的剑给我。”
“江湖不会因为你手疼就停下。”杨过说得直白,“敌人不会等你养好伤再打你。我能教你的,只有怎么一边疼,一边站着。”
小龙女轻轻接话:“你说过一句让我记住的话。那天你坐在练功房外,右手缠着布条,左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字。”
“哪个字?”苏牧阳问。
“守。”她说,“你说,右手断了,就用左手写;人倒了,就在心里写。只要这个字还在,就不算输。”
苏牧阳怔住。他忘了自己说过这话。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出任务。”杨过换了语气,“去救一个被劫的村子。你带了五个人,结果中了埋伏,全被打散。你一个人躲在稻草堆里,听着外面杀声一片,不敢动。”
“我不是不敢。”苏牧阳低声说,“我是不知道该冲出去,还是该回去报信。”
“最后你怎么选的?”杨过问。
“我没选。”他说,“我听见有个孩子在哭。然后我就冲出去了,手里只有一把短刀。”
“结果呢?”
“救下了三户人家。”苏牧阳苦笑,“但我晚了一步,有两家已经被烧死了。我站在废墟前,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觉得你输了。”杨过说。
“我觉得我没用。”苏牧阳点头,“学了这么久的剑,背了那么多口诀,可真到了那一刻,我还是救不了所有人。”
“那你现在觉得呢?”小龙女轻声问。
苏牧阳沉默了很久。
“我现在知道,我不是神。”他说,“我不可能一次救下所有人。但我可以一次救一个。今天救一个,明天救一个,总有人能活下来。”
杨过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这才像句话。你以为我要你当什么天下第一?我要你明白,侠不是无敌,是明知道会输,还得往前走。”
“就像你现在坐在这儿。”小龙女看着他,“不为名声,不为传说,只为守住这座桥,这个村子。”
“你们知道吗?”苏牧阳忽然笑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个游戏。我看过的武侠小说太多了,总觉得剧情会按套路走。结果现实根本不讲套路。”
“比如?”杨过挑眉。
“比如我第一次对战毒宗的人,自以为背熟了剑招就能赢。”他说,“结果三招就被打飞,剑都脱手了。要不是神雕及时扑下来,我早就被人拖进林子砍了。”
“所以你后来就不靠招式了。”小龙女说。
“我开始想。”苏牧阳说,“怎么用人少的地方偷袭,怎么用火光干扰视线,怎么让敌人自己乱起来。我不是最强的,但我可以最聪明。”
“这才是真正的武学。”杨过点头,“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剑快,是因为脑子没停。”
“可我也犯过错。”苏牧阳眼神沉了下去,“有一次,我信了一个自称被追杀的江湖人。他哭着求我救他,我说服你们收留他。结果他是奸细,当晚就放火烧了粮仓。”
“那一夜你跪在灰烬里,一句话不说。”小龙女说,“第二天早上,你把自己关在练功房,整整三天没出来。”
“我以为我懂人心。”苏牧阳低声说,“结果我连最基本的是非都没看清。”
“所以你学会了不轻易相信。”杨过说,“但也没因此变得冷血。你还是会帮人,只是更小心了。”
“这就是成长。”小龙女轻声道,“不是不再犯错,而是每一次犯错后,都还能站起来,继续走。”
苏牧阳站起身,走向桥边,弯腰捡起几根干柴。他蹲下,把柴堆拢在一起,掏出火石,一下一下打着。
火星溅在枯叶上,火苗慢慢燃起。
三人围坐,火光再次照亮彼此的脸。
“以前每次我迷路,都是你们带我回来。”苏牧阳看着跳动的火焰,“现在我不怕迷路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你知道就好。”杨过靠回石头,“别以为当了英雄就能松懈。江湖永远不会太平,坏人也不会一次性杀完。”
“我知道。”苏牧阳说,“所以我不会走。谁想动这里,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你变了。”小龙女看着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们保护的徒弟了。”
“他是守护者了。”杨过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不再是被照亮的人,而是能照亮别人的人。”
苏牧阳没有回应。他只是将玄铁重剑轻轻插在身侧,双手抱膝坐下,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影。
神雕展翅掠过头顶,落在桥栏上,静静望着他。
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两簇不肯熄灭的小火苗。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
苏牧阳端起放在身边的茶杯,吹了口气,喝了一口。
茶凉了。
他没换,也没说话。
只是坐着。
像一座不会移动的石像。
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抬起手,把最后一块干柴扔进火堆。
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