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停了,天边泛起青灰色。苏牧阳睁眼,眼皮沉得像压了石块,但他没动,手指还在摩挲那根黑色羽毛。昨夜灯油烧尽前写下的“自我提升周程表”还贴在木柱上,墨迹未干。
他缓缓起身,腿有些麻,扶着墙站稳。走到木柱前,取下竹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三修并进”计划:修武、修智、修心。一字不差。他在最后添了一行字:“非止于安一时,而在立万世之基。”
放下竹简,他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写下三个问题:
怎么让小门派不再为一口井、一块地打起来?
年轻弟子要是没有靠山,能不能也有出路?
下次再有邪派冒出来,能不能在他们动手前就拦住?
笔尖顿了顿,他开始写答案。
第一件事:办“共学堂”。从各派挑资质好、心性正的年轻弟子,集中教武艺,也教规矩。不只练剑,还要学算账、读律令、懂医理。杨过教他的剑法,郭靖讲的担当,黄蓉说的谋略,都得传下去。不能只靠一个人撑着,得有一群人明白该守什么。
第二件事:建“江湖议事会”。每月初一开会,大事一起议。谁家受欺,谁地缺药,都摊开说。不搞暗箱操作,也不让大派压小派。松林门和竹溪派争矿脉的事不能再出。议事要有记录,决议要公示,反对的人可以提理由,但一旦定下来,就得遵守。
第三件事:推“互助机制”。药材贵的地方拼单买,伤了人轮流治,情报共享,遇敌联防。药王谷能制药,就帮其他门派培训医徒;神雕飞得远,就替大家巡线报信。谁都不许囤货居奇,也不许见死不救。
写到这里,他停笔喝了口水。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可意思清楚。这不是打仗的计策,是过日子的法子。江湖不是只有刀光剑影,更多是柴米油盐。人吃饱了,有盼头了,才不会轻易被煽动去造反。
他想起昨夜读《孙子兵法》时看到的一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最强的不是打赢,是不让战事发生。
就像治水,堵不如疏。与其等火起了再扑,不如先把柴禾搬走。
他又翻出《盐铁论》,记下汉代平物价、统度量衡的办法。江湖各派买药材价格差三倍,有人趁机屯货抬价,这不行。得设个“共济仓”,大宗采购,统一分配,账目公开,请黄蓉那样的聪明人来盯。
正想着,帐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说话,接着是水桶落地的声音。营地醒了。
他走出帐子,晨风迎面吹来,带着湿气和炊烟味。几个弟子在伙房前排队打水,有人看见他,点头打招呼:“苏师兄。”
他回了个眼神,没说话,站在原地看。
一个穿灰袍的小门派弟子蹲在地上生火,手忙脚乱,火星溅到裤腿上也没察觉。旁边竹溪派的人走过去,一脚踩灭火星,顺手递了根干柴。两人没说话,但火堆很快旺了起来。
这一幕让他心里动了一下。
以前这些人见面就瞪眼,现在能递柴了。不是因为感情变好,是因为一起打过仗,知道对方靠得住。可这种情分经不起时间磨。今天能共火,明天未必能共粮。
得把这份“靠得住”变成规矩,变成谁都不能赖的约定。
他转身回帐,把写好的三件事抄到另一张纸上,字迹工整。这张纸不给自己看,是要拿出去的。但他没急着找人,也没敲钟召集。他知道,想法刚成型,还得再压一压,像新铸的剑要淬火。
他坐下,翻开《韩非子》,开始读“法、术、势”那一章。看不懂的地方画圈,查注解,抄十遍。读到“使贤者不赏而劝,不肖者无罚而畏”时,他抬头想了很久。
管人不能靠恩情,也不能全靠狠。得有制度让人主动向善,让作恶的成本高到没人敢试。
太阳升起来了,光从帐缝里照进来,落在他手边的玄铁重剑上。剑身冷硬,映不出影子。他伸手摸了摸剑柄,上面还有干掉的血痕。
这把剑陪他杀过人,也救过人。但它只能解决眼前的事。下一波风雨来时,不能每次都靠他冲在前面。
他需要的不是更强的剑,而是能让所有人握得住的盾。
他站起来,把两张纸并排贴在木柱上。一张是“三修并进”个人计划,一张是“江湖共济”长远构想。看了很久,确认没有遗漏。
然后他走出帐子,站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远处,炊烟一缕缕升起,有人担水,有人喂马,有人修补破损的帐篷。没有人喊口号,也没有人列队听令。但每个人都在做事,而且做的事,和别人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有点闷,像是压着一块看不见的石头。但这感觉不像累,倒像胀——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快要溢出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被人叫“苏师兄”的后辈,也不是只会在战场上挥剑的救星。他是第一个想到要给江湖立规矩的人。
这事很难,没人做过。
可能有人笑他傻,觉得江湖哪来的规矩。
也可能有人怕他掌权,背后捅刀。
但他不管。
只要第一步迈出去,总会有人跟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羽毛,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拿起玄铁重剑,往营外走去。
晨练还是要练。九式剑法,一遍不能少。
他走到空地,扎马步,起手第一式。动作慢,但稳。肩膀发力,腰背挺直,剑尖指地。
练到第五式时,手臂开始抖。他咬牙继续。
练完第九式,额头全是汗,衣服湿透。他收剑入鞘,喘着气站着。
这时,一个弟子跑过来,手里拿着块布条:“苏师兄,乙刚送来的,说是西线集市又有人用铜牌接头。”
他接过布条,看了一眼,没说话,塞进怀里。
他知道,江湖永远不会真正安静。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得有人站出来,把路铺下去。
他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他转身朝帐子走回去。
进门第一件事,把《孙子兵法》翻到第一页,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真正的赢,是让后来的人不用再打。”
写完,他坐下,重新铺纸。
这一次,他开始写“共学堂”的招生章程。
第一条:不限门派。
第二条:考核三项:武艺、心性、识字。
第三条:录取者由联盟供食宿,毕业需服务三年。
笔尖沙沙响。
外面阳光洒满营地,有人开始吆喝搬物资,有人修理兵器。
他低着头,一笔一划写着。
羽毛静静躺在桌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