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城的喧嚣渐渐平息,各大宗门开始陆续踏上归程。青云宗众人也收拾行装,准备返回宗门。连日来的应酬和关注,让林小满心力交瘁,他无比渴望回到后山那间安静的小木屋,抱着阿黄,过回砍柴挑水的平静日子。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启程的前一天,一个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青云宗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
静心苑甲字院的正厅内,宗主赵山河与几位核心长老齐聚,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激动、紧张甚至惶恐的情绪。
“诸位,”赵山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手中捧着一份以灵玉为底、云锦为面、散发着淡淡清辉的卷轴,“刚刚…天衍圣地使者亲自送来此函。”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份卷轴上。天衍圣地!那可是凌驾于整个天南域之上的庞然大物,是真正的修仙界巨头!其使者亲至,所为何事?
赵山河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卷轴。上面的文字并非墨写,而是以灵力凝聚而成,流光溢彩,道韵盎然。他逐字逐句地念出,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
“天衍圣地,致青云宗道友钧鉴:”
开头便是平辈论交的客气称呼,让众人心头一跳。
“贵宗林小满道友,道法自然,境界高远,于天南一会,风采卓然,令人心折。圣地上下,皆深为钦佩。”
“今特备薄礼,诚邀林道友拨冗,莅临圣地‘云深不知处’,论道交流,共参妙法。圣地虚席以待,扫径相迎。”
“盼复。”
落款是“天衍圣地外事长老 清虚子”,并盖着一枚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圣地印鉴。
卷轴的内容不长,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邀请!
天衍圣地正式邀请林小满前往圣地“论道交流”!
“论道交流”四个字,看似平常,但出自天衍圣地之口,对象是一个“杂役弟子”,这其中的意味,足以让任何人浮想联翩!这绝不是普通的做客,更像是一种认可,一种试探,甚至可能是一种…传承的契机?
大厅内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几位长老粗重的呼吸声。
巨大的荣耀感如同暖流般涌上心头,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忧虑和恐惧!
天衍圣地,那是何等存在?元婴多如狗,化神遍地走!传说中的炼虚、合体境大能都可能存在!其底蕴之深,远超青云宗的想象。
林小满师弟\/兄的身份,在青云宗内部可以靠着大家的“默契”和“脑补”维持,可一旦到了天衍圣地,面对那些真正通天彻地的大能,还能瞒得住吗?
万一被看穿…那后果…
赵山河不敢想下去。他看向几位长老,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激动和担忧。
“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宗门未来,更关乎林师弟的…意愿。”赵山河艰难地开口,“必须…必须征得他本人同意。”
可是,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说“师弟,天衍圣地请你去喝茶论道,你看去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无比棘手。
最终,还是李长老硬着头皮,带着那份沉重的卷轴,来到了林小满暂住的小院。
林小满正在院子里焦虑地踱步,想着明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看到李长老进来,他连忙上前行礼:“李长老。”
李长老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自然的笑容,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将卷轴递过去:“林师弟啊,这里有份…嗯…请柬,是天衍圣地送来的,你看看?”
林小满疑惑地接过卷轴,入手温润,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他打开一看,那些流光溢彩的字他认识,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他如遭雷击!
天…天衍圣地?
邀请我?
论道交流?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上!
刹那间,林小满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拿着卷轴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卷轴差点脱手掉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带到那个传说中的仙境,然后被一群仙风道骨、眼神能洞穿人心的老怪物围着,问他“道友如何看待大道本源?”“如何破碎虚空?”
然后他答不上来,被当场拆穿,接着就是雷霆震怒,魂飞魄散…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不!不行!绝对不行!”林小满猛地将卷轴塞回李长老手里,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连连后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得尖利失真:
“长老!您…您别开玩笑了!”
“天衍圣地?!那是什么地方?!我…我哪配去啊!”
“论道?交流?我…我连道是啥都不知道!我交流什么啊我!”
“我…我就是个杂役!砍柴的!字都认不全!我…我去了不就是…就是丢人现眼吗?!不!是去送死啊!”
他语无伦次,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仿佛李长老不是来送请柬,而是来押赴刑场的。
“长老!求您了!帮我回了吧!”
“就说我…我修为低微!才疏学浅!身份卑微!实在不敢高攀圣地!”
“我…我担不起!真的担不起啊!”
他一边说,一边恨不得给李长老跪下,只求能推掉这桩“催命符”。
李长老被林小满这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但随即,他心中便“了然”了。
果然!
前辈这是在婉拒!
是了,以前辈的境界,早已超脱世俗,岂会在意圣地的邀请?所谓的“论道交流”,对前辈而言,恐怕如同儿戏,毫无意义。
前辈坚持自称“杂役”、“砍柴的”,正是在表明他不愿被打扰、一心游戏风尘的态度!
这番“惶恐”的推辞,看似谦卑,实则是无声的坚持和最高级别的低调!
李长老心中对林小满的“境界”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激动”的林小满,语气充满了理解和恭敬:
“师弟莫急!莫急!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是宗门考虑不周,打扰师弟清修了!”
“师弟淡泊名利,一心向道(砍柴),这份心境,实在令我辈汗颜!”
“师弟放心,此事交由老夫处理,定会妥善回复圣地,绝不让其打扰师弟!”
林小满听到李长老说“明白了”,还答应帮他回绝,顿时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连连道谢:“多谢长老!多谢长老!”
李长老看着林小满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郑重地点点头,拿着卷轴离开了。他要去和宗主商量,如何用最得体、最不惹圣地反感的方式,婉拒这份“殊荣”。
林小满看着李长老离开的背影,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
“吓死我了…”
“天衍圣地…听着就吓人…”
“还好长老明事理…”
“以后这种吓人的东西…千万别再给我看了…”
他打定主意,回去以后要更加低调,最好能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
而另一边,赵山河听完李长老的汇报,看着那份被“退回”的请柬,脸上露出了复杂而又“了然”的神情。
“果然…前辈志不在此。”
“回信吧,言辞务必谦恭,要体现出我宗的歉意和林师弟的…嗯,‘淡泊’。”
一封措辞极其委婉、充满敬意,却又明确表示“林道友醉心清修,不便远行,深感抱歉”的回信,被郑重地送去了天衍圣地使者处。
青云宗众人,在一种混合着巨大荣耀、深深庆幸和隐隐不安的复杂情绪中,终于踏上了归途。
而林小满“婉拒圣地邀请”的消息,虽未公开,却已在极小范围内流传开来,为他那本就深不可测的形象,又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