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就如同陈默此刻的心情,明暗交织。
他最终还是来了。
站在离那个废弃报亭几十米远的路灯阴影里,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又像是无奈地认命。
“‘知’字符文,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他低声吐槽,身体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并非外形的改变,而是一种气息上的收敛。
他默默催动符文。
并非强行隐匿,而是让自己的气息、脚步声、甚至意念都自然而然地融入到这夜风的流动和路灯阴影的变换中,如同水滴入海,不再与周遭环境产生任何突兀的“争”,从而达到了“莫能与之争”的隐匿效果。
这种潜行与隐匿,正是“不争”的初级应用——不与之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自然也就无人留意。
他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靠近报亭。
他没有直接去翻找,而是背对着报亭,假装在路边活动手脚,实则全力运转起“水”和“知”两道符文。
“水”字符文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捕捉着周围空气的流动、声音的振动、甚至残留的情绪痕迹。
而“知”字符文则如同一个高效的信息处理中枢,将“水”字符文捕捉到的海量杂乱信息快速过滤、分析,从而提炼出有价值的线索。
这种双符文协同运作对精神力的消耗远远超过了平时。
只是片刻,陈默的额头就已见汗,同时感觉太阳穴开始发胀,精神力如同被细丝拉扯般快速流逝。
但他坚持着,感知力如同雷达一般,扫过报亭的每一个缝隙。
有了!
在报亭底部一块松动的砖石缝隙里,“知”字符文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有序”和“刻意”。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在系鞋带的同时,手指飞快地探入,摸到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硬物——一个微型存储卡。
成功到手!
陈默心中一喜,正准备撤离,“知”字符文却猛地传来另一股异常悸动!
不是来自存储卡,而是来自空气中残留的、一道尚未完全消散的“痕迹”。
那是一个刚离开不久的人留下的气息轨迹。
这气息……不对劲!
陈默的“水”字符文的感知能模糊“看到”一个略显慌张的身影刚离去不久,而“知”字符文却从那身影残留的微量气息中,解析出一种让他丹田内所有道文都微微一滞的感应!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股残留的气息充满了纯粹的侵略性和冰冷的破坏欲,像是一根淬毒的无形尖刺,与他体内温和流转、蕴含生机的道文之力截然相反。
“知”字符文在恐惧中本能地解析出这丝气息的特性:锐利、冰冷、指向“毁灭”。
仅仅是感知,就让他脑仁产生了被针扎似的疼痛,丹田内的道文流转都为之微微一滞。
“嘶……”陈默立刻收敛所有感知,将“不争”运转到极致,心脏咚咚直跳。
这是什么?王主管手下还有这种人?这绝对不是普通职场人士该有的气息!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将存储卡紧紧攥在手心,低着头,如同最普通的行人,迅速汇入稀少的夜归人流中,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陈默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心脏还在砰砰地敲着胸腔。
手心里的微型存储卡仿佛还带着夜间的凉意和那股令人不安的、如同金属刮擦神经般的冰冷气息。
他将存储卡插入读卡器,连接电脑。
屏幕亮起,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里面是孙经理整理的一些碎片化证据记录、他的个人推测以及字里行间透出的深深忧虑。
证据确实不足,根本无法扳倒老奸巨猾的王主管。
理智告诉陈默,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但他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在这些文字上。
他的指尖冰凉,周身仿佛还萦绕着报亭外那股冰冷锐利的异样气息。那感觉,像是有人用冰锥抵住了他的太阳穴,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那是什么?是某种高科技的追踪或防御装置?还是和他一样的,却走了完全不同路子的、拥有非凡力量的人?
知不知,尚矣……他下意识地喃喃出道德经中的句子,这句话的意思是知道自己有所不知,这是很高明的。
此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原本以为老天爷赏饭,给了他一份独一无二的‘躺平’资本。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张强行塞到他手里的、通往未知深渊的门票。
世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正按照另一套危险的规则运行着。
感觉这股未知力量的存在,让他心生警惕,后背发凉。
但同时,一股莫名的战栗感——混杂着恐惧、好奇和一丝极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顺着脊椎爬升。
道文之力在他体内温和地流转,如同静谧的深潭,与那外来的冰冷尖锐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种对比,让他对自己拥有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让他对那未知的危险产生了更直观的忌惮。
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要彻底卷入这个明显藏着诡异力量的漩涡吗?
还是继续送外卖,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这似乎是最安全的选择。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孙经理那些绝望又挣扎的文字,又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股与冰冷气息截然不同的、温润而充满内在韵律的道文之力。
这股力量曾帮他躲开车祸,曾帮他感知信息,曾帮他降低存在感……它似乎总是指向“生”与“和”,而非“死”与“争”。
如果自己袖手旁观,孙经理可能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消失。那股冰冷的气息,可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样子。
陈默陷入了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某种比单纯自保更复杂一点的情绪,正在咸鱼的外壳下悄悄滋生。
那不是英雄主义,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处境(都是小人物)和微弱关联(前同事+求助者)而产生的、不愿见死不救的朴素同理心,外加一点对自身新能力的试探欲。
这份沉默,不仅仅是犹豫,更像是一种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