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悦容坊雕花的木窗,在青石板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苏月正蹲在柜台后,小心翼翼地将新制的“秋桂润唇脂”装进描金小盒里。这唇脂用了当季头批金桂熬的蜜,混了羊脂和珍珠粉,膏体透着淡淡的金红,刚开盖就飘出甜润的桂香。
“苏老板,你这新唇脂可真香!”隔壁杂货铺的王大娘提着菜篮子走进来,鼻子嗅了嗅,眼睛立刻亮了,“给我也留一盒,昨儿个我那外孙女还说,上次买的玫瑰膏快用完了。”
苏月直起身,额角沾了点细粉,她随手用袖口擦了擦,笑着应道:“早给您留好了,知道您外孙女爱俏。”说着从货架下层拿出个贴了“王”字的小盒,递了过去。
正说着,门口的铜铃“叮铃”一声脆响,进来的人却让苏月手里的脂粉盒顿了顿。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很,直直盯着苏月,声音带着点不确定:“阿月?你是苏月?”
苏月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是沈砚。前世她在医学院的师兄,后来一起进了同一家医院,算是她在异乡最亲近的朋友。她穿来这大靖朝三年,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熟人,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王大娘见两人对视着不说话,好奇地插了句:“苏老板,这是你朋友?”
沈砚这才回过神,快步走到柜台前,上下打量着苏月,眼眶竟有些发红:“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还以为你那次出任务后,就……”他话没说完,却让苏月心头一酸。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一场连环车祸的急救中,被失控的卡车撞进了急诊室的墙壁,再睁眼就到了这古代。想来沈砚是以为她殉职了,怎么也会穿来这里?
“我没事。”苏月压下翻涌的情绪,拉了把椅子放在他身边,“你先坐,喝杯茶慢慢说。”她给沈砚倒了杯热茶,又对王大娘道:“大娘,您先拿着唇脂,钱下次再给也成。”
王大娘看出两人有话要说,识趣地摆摆手:“不急不急,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店里只剩两人,沈砚捧着热茶,指尖微微发颤:“我是三个月前穿来的,在城外的破庙里醒过来,身上就只有个行医的药箱。我打听了半个月,才知道这是大靖朝,后来听说城里有个悦容坊,老板娘姓苏,调的脂粉很特别,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是你!”
苏月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这一路定然不易,心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踏实——在这陌生的朝代,终于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了。
“你这些日子怎么过的?”苏月问。
“就在城外给人看病,赚点干粮钱。”沈砚苦笑了一下,“我那点现代医术,在这儿只能治些头疼脑热,遇到疑难杂症,还得跟着老郎中学些土方子。”
两人正说着,门口的铜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穿着宝蓝色锦缎的周夫人。她是悦容坊的常客,最爱苏月调的“玉容散”,每次来都要带两三盒回去。
可今天周夫人脸色却不好看,一进门就拉住苏月的手:“苏老板,你可得帮我看看!我昨儿个用了你家的玉容散,今早起来脸上起了好些小疹子,痒得难受!”
苏月心里一紧,她的玉容散用的是白芷、白术、白茯苓这些温和的药材,从来没出过问题。她拉过周夫人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脉象平稳,不像是过敏的样子。再看周夫人的脸,颧骨处确实有几片淡红色的疹子,摸上去有些粗糙。
“周夫人,您昨儿个除了用玉容散,还吃了些什么?”苏月问。
“就吃了些寻常的菜,对了,”周夫人想了想,“我家老爷从江南带回来些螃蟹,昨儿个晚上吃了两只。”
一旁的沈砚突然开口:“夫人,您是不是还喝了酒?螃蟹性寒,若是配着烈酒,再用了含白芷的粉,有些人皮肤敏感,就容易起疹子。”
周夫人愣了一下:“是啊,昨儿个陪老爷喝了两杯黄酒。可以前我也这么吃过,没起疹子啊!”
“许是最近天气干燥,皮肤屏障变弱了。”沈砚解释道,“您这疹子不严重,用金银花煮水敷一敷,再停个两三天不用粉,应该就会消了。”
苏月点点头,沈砚的判断和她想的一样。她转身从后院拿了一小包金银花,递给周夫人:“这是我自己晒的金银花,您回去煮水,放温了用纱布蘸着敷,一日三次。要是还痒,再来找我。”
周夫人接过金银花,脸色缓和了些:“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家的粉有问题呢。那我回去试试,要是好了,下次再来多买几盒玉容散。”
送走周夫人,苏月看向沈砚,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看皮肤科的毛病。”
沈砚挠了挠头:“在城外给人看病,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慢慢就琢磨出来了。”他顿了顿,又道:“阿月,你这悦容坊开得真好,比我们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可自在多了。”
苏月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脂粉盒,心里也生出些感慨。她刚来的时候,不过是想凭着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没想到竟把悦容坊开成了城里小有名气的铺子。
“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儿住下吧。”苏月说,“后院有间空房,你可以住进去。平时你要是想给人看病,也可以在这儿摆个小摊子,咱们互相有个照应。”
沈砚眼睛一亮,他在城外的破庙里住了三个月,早就想找个安稳的地方了。他站起身,对着苏月拱了拱手:“那我就多谢你了,阿月。以后你这悦容坊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苏月笑着点头,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有沈砚在,以后不管是遇到客人的质疑,还是同行的刁难,她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帮着苏月收拾柜台,苏月则给他讲着这三年来在大靖朝的经历,偶尔响起的铜铃声,像是在为这重逢的日子,添上了一串温柔的音符。
苏月看着沈砚忙碌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悦容坊,将会有不一样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