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朔离挣脱开束缚,她抬手,一手为刀,狠狠地撞向聂予黎的太阳穴。
风声呼啸。
聂予黎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抬起格挡。
但就在手刀即将与他的手臂相撞的前一刻,朔离的攻击轨迹再次改变。
她一个转身,轻巧地绕到了聂予黎的身后。
两人背对背,相距不过半尺。
演武场上的风吹起两人的发梢。
擂台下有几个围观的弟子,他们屏息看着这兔起鹘落的变化。
朔离没有回头。
她抬起那只被卸掉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轻轻一扭。
“咔哒。”
骨节复位的声音。
少年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错觉。
然后,朔离转过身。
在她转身的同时,聂予黎也转了过来。
二人再次面对面。
男人的脸上,是混杂着意外、赞许,以及些许无奈的复杂神情。他那只被捏碎的手腕,才刚刚愈合。
“五千哥,再来。”朔离说。
她勾了勾手指。
聂予黎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
……刚刚能对朔离做到如此程度的伤害,已经到达他的最大限度了。
“师弟,我们换一种方式。”
他说着,抬起手,食指在身前划出一个圆。
灵力构成的圆圈在空中成型,散发着柔和的光。
“不出此圈,你若能碰到我,便算你赢。”
他又补充。
“我只会将灵力用于体术。”
这是要比拼纯粹的身法与近身缠斗的技巧。
朔离看着那个直径不过三尺的圆圈,笑了起来。
“五千哥,你这可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圈中。
没有了广阔空间的腾挪,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了极致。
拳、掌、指、肘、膝……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成了武器。
攻击的轨迹短促而致命。
两人的身影在小小的圆圈内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影子,只能听到密集的碰撞声。
聂予黎的应对依旧沉稳。
他站在圈中心,几乎没有移动,双臂舞动,化解了朔离一次又一次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游刃有余。
朔离的攻击频率太快,角度太刁钻,仿佛根本不需要思考。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聂予黎甚至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步法的影子。
还没等他细想,朔离的身影在疾速的攻击中出现了一丝停顿。
一个破绽。
聂予黎的眼睛亮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一拳已经打出。
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破绽,太刻意了。
果不其然。
在他手掌拍出的瞬间,朔离的身体立刻向下沉去。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地面上,像一条滑腻的蛇,瞬间从聂予黎的掌下穿过。
同时,她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猛地发力。
身体借力弹起,出现在了聂予黎的身后。
又是背后。
但这一次,朔离没有再给他转身的机会。
一只冰凉的手,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不,不是掐。
那五根手指只是虚虚地拢着,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少年懒洋洋的开口。
“五千哥,我赢了。”
聂予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下来。
他感受着脖颈处那只手的温度,以及身后她那若有若无的力道。
男人没有动。
片刻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嗯,我输了。”
朔离松开手,向后跳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她揉着自己的手腕,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这次是我赢了……五块中品灵石,承惠!”
聂予黎转过身,看着她。
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输掉比试的懊恼,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和温柔。
他抬起那只已经完全愈合的手,凭空取出一个钱袋,扔了过去。
“拿着。”
朔离稳稳接住,掂了掂分量。
“谢啦。”
男人走到朔离面前,目光落在她那只还在活动的手腕上。
“还疼?”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那只手腕。
聂予黎的手指温热,他仔细地检查着,一股柔和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渡了过去,舒缓着残留的痛楚。
“骨头接上了,但筋脉还有些错位。”
说着,他的拇指在朔离的手腕上轻轻一按,一旋。
“咔。”
又是一声轻响。
这次,一股通体舒泰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
“好了。”聂予黎松开手。
朔离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她挑了挑眉。
“对了,五千哥,你是不是又留手了啊?到时候,那个英杰榜,你是不是也要去?”
聂予黎点了点头。
“是。”
少年笑着看他:“怎么,你那个时候还打算放水输给我?”
“……”
“……有何不可?”
朔离啧了一声。
“那还有什么意思?”
少年把钱袋往储物戒里一塞,转身就走,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回了回了,没劲。”
聂予黎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
他跟了上去。
“师弟。”
“你想在英杰榜,与我认真比试?”
朔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当然。”
少年双手抱胸。
“打架就要打得痛快,赢也要赢得爽快。放水算怎么回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我可不玩。”
聂予黎沉默了。
他看着朔离那张理直气壮的脸,那对漆黑的眸子。
要他对这双眼睛的主人全力出手……
男人移开了视线。
“我无法对你用出全力,以及……我的神通。”他低声说。
那是他最强的杀招。
他曾用这招,斩断过魔将与本体的联系,斩断过坚不可摧的法宝,也斩断过无数魔修的生机。
可他无法想象将这一剑对准朔离。
哪怕只是在比试中。
“啧,你到底怕什么啊?”
聂予黎的神情认真起来。
“朔师弟,我的剑,是为斩魔而存。”
男人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握剑的手上。
那只手上布着厚茧,虎口处尤为明显。
“我的道,是守护。”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朔离。
“对你,我无法出剑。”
“哦?”
朔离伸出手,戳了戳他那张严肃的脸。
“五千哥,你情商怎么这么低?”
对方眨了眨眼。
“你要是放水输给我,那那天在场的大能肯定能看出来吧?他们怎么看我俩?”
“大家会不会觉得是我收买你打了假赛?”
“或者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了一大堆可能性后,她咳了咳。
“所以,要跟我认真打一场,懂?”
聂予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假赛?
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是……
对方沉默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他才点了点头。
“好。”
男人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抬起手,替少年理了理因刚刚的剧烈打斗而有些凌乱的衣领。
手指碰到了朔离的衣领,将一处褶皱抚平。
“时辰不早了。”聂予黎收回手,“你该回去了,入剑冢前,好好准备一下。”
朔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确实。”
——白玉城。
醉仙居。
这是白玉城最大,也是最奢华的酒楼。
朔离大手一挥。
“给我来一百只烧鸭!”
周围几桌正在饮宴的修士也停下了动作,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整个嘈杂的一楼大堂,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这位道友,您说……多少?”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百只。”少年重复了一遍,她挑了挑眉,“怎么,你们做不出来?”
“哦,我还要两百只烧鸡,以及十坛酒……你们弄快点,我还要去买点心呢。”
她已经开始催促了。
——这些可是她接下来坐牢的储备粮。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匆匆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朔离,当他看到少年那张脸时,眼神变了变。
“原来是朔离公子,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