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飞抡着镐头,对着刘老汉地里那些盘根错节的茅草根和板结的土块,又刨了整整一上午。虎口震得发麻,血泡破了又起,效率却低得可怜。照这个速度,五亩地全垦出来,菜季都过去了。
他直起酸疼的腰,望着才清理出来的一小片地,心里焦灼得像烧着一把火。人工垦荒,根本不是办法。
中午回院子吃饭时,他听见远处传来“突突突”的柴油机响声。是旋耕机!村里有人请了机器在耙地。
他猛地放下碗,心里豁然开朗。对啊,怎么把这铁家伙忘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在村里几个闲聊群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专门提供农机服务的电话。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
“喂?谁啊?”对面声音嘈杂,背景里全是柴油机的轰鸣。
“师傅您好,请问是开旋耕机的吗?庞庄村西头有五亩地,荒了一阵子,茅草根多,能旋吗?多少钱一亩?”王龙飞抓紧时间问。
“庞庄西头?刘老汉那地吧?知道!那地可不好弄,草根老深了,费刀片!”师傅嗓门很大,“正常地六十亩,你那地得加二十,八十亩!油钱另算,概不赊账!”
八十亩…五亩地就是四百块,再加上油钱…王龙飞心里飞快盘算,这比他人工耗几天时间划算太多了,但这笔开销对他眼下紧巴巴的经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能便宜点不?师傅,我那种点菜不容易…”
“最低了!嫌贵你自己撅头刨去!”师傅语气很不耐烦,背景里机器声更响了。
“…成!八十就八十!您什么时候能过来?”王龙飞一咬牙,应了下来。时间不等人。
“排后天下午吧!到时候提前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王龙飞看着手机里又缩水一截的余额,长长吐了口气。钱是真不经花。租地、买种子、现在又请机器…得赶紧想办法开源节流。
节流…肥料是大头。买化肥又是一笔钱。他想起以前听老人说过,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下午,他没再去垦荒,而是开着破面包车在村里转悠。看到有养牛的人家,就停车过去递根烟,搭几句话。
“叔,您家牛圈里的粪,清出来一般都咋处理?”
“能咋处理?堆旁边沤着呗,谁家地里要,就拉去撒撒。”
“那…我能拉点不?用点旧袋子装就行。”
“你要那玩意儿干啥?臭烘烘的。”
“我租了刘老汉的地,想上点底肥。”
“哦,那行啊,你自己去铲,随便拉!那玩意儿没人要,堆着还占地方。”
一连问了几家,反应都差不多。村里年轻人出去的多,种地精细的人少了,牲畜粪肥反而成了富余物。
王龙飞心里有了底。他找小卖部老板要了几十个破旧的化肥编织袋,又借了把铁锹。然后开着车,一家一家去铲牛粪。
这活儿比垦地还累,而且臭气熏天。新鲜的牛粪混着腐熟的垫草,味道冲鼻子。他戴着破手套,一锹一锹把半发酵的牛粪装进编织袋,塞满一车斗就拉回租的地头,整齐码放好。
黄豆一开始还好奇地跟着,没一会儿就被熏得直打喷嚏,躲得老远,一脸嫌弃地看着主人。
一下午功夫,他拉了满满十几袋牛粪,在地头堆成了个小山。浑身沾满了粪点子,臭得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但看着这座“小山”,他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这都是钱买不来的好东西,好好发酵一下,就是地里最好的营养。
晚上,他顾不上浑身臭味,先上网查怎么发酵牛粪。看到需要覆盖塑料膜保温保湿,他又跑去镇上废品站,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大块旧塑料布。
回到地头,他给牛粪堆泼足水,再用塑料布严严实实盖好,四周用石头压紧。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黑透了。他站在地头,闻着自己身上的臭味,看着脚下这片尚未开垦但已备下“厚礼”的土地,和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粪堆轮廓。
旋耕机的钱花了,但肥料的钱省下了。这一进一出,似乎也不算太亏。
疲惫的身体散发着臭味,但心里却有种原始的、踏实的喜悦。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铁牛过后,土地变得松软肥沃,粪肥融入土壤,滋养出蓬勃生机的景象。
路还长,但每一步,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