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渡厄当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那混合着恐惧与贪婪的污浊气息。苏曼直到那辆张扬的跑车引擎声彻底消失,才拍着胸口从里间探出头,心有余悸:
“我的天,这王胖子刚才那样子可真吓人,眼珠子都是红的!清音,那玉佩……真那么邪门?”
“嗯。”林清音端着盛放玉佩的托盘走向专用的处理室,语气凝重,“并非天然诡物,是被人后天炼制而成的邪器。以秘法强行拘束贪婪凶戾的灵性,赋予其吞噬气运之能。初期佩戴者看似横财就手,实为透支自身福缘寿数,最终会被反噬殆尽,死状凄惨。”
苏曼听得脸色发白:“炼制?这世上还有这种恶毒的人?”
“人心,有时比诡物更可怕。”林清音淡淡回了一句,将托盘放在处理室中央铭刻着符文的白玉台上。这间屋子四壁和地面都刻画着隐匿与加固的阵法,专门用于处理高危诡物。
她示意苏曼留在门外,独自走入,关上了厚重的特制木门。
室内,只剩下她和那块躁动不安的玉佩。
玉佩中心的血色仿佛活物般搏动,貔貅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贪婪气息。林清音没有立刻动手净化。她首先要做的,是溯源。如此阴毒邪器的炼制者,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必须找出线索。
她双手抬起,十指翻飞,结出一个比之前追溯铜镜时更加复杂古奥的手印。周身灵力澎湃,在她身后隐隐勾勒出一个缓缓旋转的八卦虚影。双眸之中,淡金色的光芒大盛,如同两盏金灯,牢牢锁定白玉台上的噬运玉佩。
“卜算·溯本归源!”
这一次,她不仅要看到玉佩形成的过去,更要追踪那一丝炼制者残留的气息与因果!
轰隆!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负面情绪和混乱信息冲击着她的心神——无数被玉佩吞噬气运的倒霉蛋临死前的绝望哀嚎、王德发赢钱时的狂喜与输钱后的暴怒、还有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隐蔽的……冰冷、狡诈、视众生为刍狗的恶意!
这恶意,属于炼制者!
林清音稳住心神,灵台守一,强行在这片混乱中捕捉那一丝独特的恶意,沿着无形的因果之线,逆流而上!
画面碎片飞速掠过:
——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墙壁上挂着各种诡异的符箓和兽骨。一个身形干瘦、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正对着一个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三足鼎炉念念有词。鼎炉之中,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胚正在被污血、骨粉与浓稠的怨念反复淬炼,逐渐浸润出不祥的血色。
——黑袍人手法娴熟阴毒,打入一道道黑色的禁制法诀,将一股强行拘来、充满贪婪凶戾的残灵封印入玉中,最终雕琢成貔貅形态,点睛开光的那一刻,血光大盛。
——画面一转,黑袍人通过一个油滑的中年掮客,将这块伪装成“南洋龙婆开光招财貔貅”的玉佩,故意“低价”卖给了当时正走背运、急于翻盘又迷信的王德发。
——黑袍人的脸始终模糊不清,被一团黑气笼罩,但他抬起手打入最后一道禁制时,右手手背上,一个如同扭曲眼睛般的暗红色印记,一闪而逝!
“找到了!”林清音心中一动,正欲凝聚心神,看清那印记细节,并追踪黑袍人更多信息时——
“嗡!”
白玉台上的噬运玉佩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血光暴涨!它不再伪装,表面的貔貅纹路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张开无形的大口,发出一声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嘶鸣!一股更加狂暴的吞噬之力爆发开来,不仅针对气运,甚至开始疯狂抽取密室内的灵气和生机!
处理室四壁的符文齐齐亮起微光,抵挡着这股力量的冲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林清音冷哼一声,果断中断了溯源。面对垂死挣扎的邪器,必须先将其彻底净化。
“冥顽不灵,散!”
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的已非淡金灵光,而是近乎纯白的、至纯至净的“渡厄本源之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光柱,如同九天裁决之剑,悍然劈下,精准地刺入玉佩核心那团疯狂搏动的血色之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刺耳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腥臭的黑烟响起。玉佩剧烈震颤,表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蒸发!那凶戾的貔貅虚影在纯白光芒中疯狂扭曲、哀嚎,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崩散,化作缕缕黑烟,被周围墙壁的符文吸收、湮灭。
几息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白玉台上,那块和田玉佩静静地躺着。中心的血色已荡然无存,恢复了温润白皙的本色。原本带着邪气的貔貅雕刻,此刻看上去憨态可掬,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中正平和的瑞气,以及微弱的、引导正向财富的能量波动。
噬运邪灵,已被彻底净化,转而化成了一件能缓慢滋养佩戴者正财运的吉祥物。
林清音脸色微微发白,动用本源之力对她消耗极大。她拿起玉佩,眉头却并未舒展。
邪器虽除,但炼制者仍在。
那个手背上有着扭曲眼睛印记的黑袍人……他炼制这种邪器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敛财。那种视众生为刍狗的冰冷恶意,让她心生警惕。他是否与那失落的“摄魂铃”,或者爷爷的失踪有关?这扭曲的眼睛印记,又代表着什么?
她走出处理室,将净化后的玉佩递给焦急等待的苏曼。
“好了。这块玉佩现在有微弱的引导正财、规避偏财风险的效果,长期佩戴能缓慢滋养自身财运,效果平和。找个心术端正、不急功近利的客户出手。”林清音吩咐道,特意强调了“正财”与“心术端正”。
苏曼接过玉佩,入手温润,让她心神宁静,与之前那邪异的感觉判若两物,不禁再次为林清音的手段感到惊叹。“放心,交给我。”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好。
“另外,”林清音沉吟片刻,低声道,“通过你在古玩行和消息圈的人脉,暗中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一个右手手背上有着类似扭曲眼睛状……暗红色印记的人。切记,不要声张,不要主动追问,只留心相关信息。”
苏曼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这事关重大,很可能与那邪器的炼制者有关。她郑重点头:“我明白轻重,会留意的。”
林清音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熙攘的街道,目光深邃。
“噬运玉佩”像是一根投入水面的石子,虽然事件本身已了,但其背后牵扯出的阴影,却刚刚开始扩散。
那个黑袍人,以及他手背上那个不祥的印记,如同潜藏在暗处的毒蛇,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肩头的云鹤轻轻啄了啄她的发丝,发出一声带着警示意味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