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滑入六月,空气里开始弥漫起夏日的燥热和一种特殊的氛围。商场橱窗、幼儿园的宣传栏、甚至电视广告里,都开始出现“父爱如山”、“感恩父亲”的字样。父亲节,要到了。
这是季诚离开后,即将到来的第一个父亲节。
幼儿园里,老师们开始带领孩子们制作父亲节礼物。彩纸、纽扣、画笔摆满了手工桌,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着要给爸爸画什么画、做什么贺卡。唯有季晨熙,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对着面前空白的画纸,小眉头微微蹙着,手里捏着一支蜡笔,迟迟没有动笔。
李老师注意到他的安静,走过去柔声问:“晨熙,怎么不画呀?想给爸爸一个什么惊喜?”
季晨熙抬起头,大眼睛里有一丝迷茫和不易察觉的失落,小声说:“李老师……我爸爸……他不在家。礼物……送不到他手里。”
李老师心里一软,蹲下身,摸摸他的头:“没关系呀,我们可以把礼物准备好,等爸爸回来再送给他,或者,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让爸爸感受到你的心意,比如,让妈妈帮你拍张照片发给爸爸,好不好?”
季晨熙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小脸上并没有太多兴奋。拍照发过去,和别的小朋友能亲手把礼物送到爸爸怀里,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放学回家路上,季晨熙比平时沉默。楚颜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牵紧了他的小手,轻声问:“宝贝,是不是在想爸爸父亲节的事情?”
季晨熙点点头,闷闷地说:“妈妈,别的小朋友都能给爸爸送礼物,我的礼物……爸爸收不到。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爸爸会不会……忘了父亲节?”
楚颜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语气坚定而温柔:“爸爸绝对不会忘。只是,爸爸的工作很特殊,他可能在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没办法像其他爸爸一样及时收到礼物。但是,晨熙对爸爸的爱和想念,爸爸一定能感受到,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她顿了顿,看着儿子依然有些沮丧的小脸,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晨熙,我们给爸爸准备一份特别的‘无线电波’礼物,好不好?一份只有你和爸爸才懂的礼物。”
“无线电波礼物?”季晨熙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对!就像爸爸平时给你下命令那样,我们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给爸爸发送一份‘加密’的节日祝福!”楚颜引导他。
这个主意瞬间点燃了季晨熙的热情。回到家,他饭也顾不上吃,就钻进房间,摆开他的“战略装备”。这一次,他没有用彩纸和画笔,而是拿出了他的军事地图、指南针、小本子和铅笔。
楚颜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季晨熙趴在地图上,小脸严肃,开始了他“伟大”的创作。他先用铅笔在地图的一个角落(象征着他猜测爸爸可能在的远方),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旁边写上拼音 “bAbA”。然后,他从五角星出发,画了一条长长的、带箭头的虚线,穿越“山河大海”(他想象中的),一直连接到代表他们家的位置。
在线路旁边,他标注了各种只有他能看懂的“密语”:
【“信鸽”Z路线:安全!】(表示祝福安全送达)
**【“风速”:优!】(表示天气好,信号强)】
**【“加密级别”:最高!】(表示这是最重要的祝福)】
在地图中央,家的位置,他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但用的不是红色蜡笔,而是用铅笔涂成实心,旁边写着:
【“核心祝福”已就位!】
【内容:祝爸爸父亲节快乐!任务顺利!平安回家!—— 编号:晨熙01】
他还觉得不够,又拿出那张季诚穿着军装的照片,在背面用铅笔端端正正地写上:“送给最厉害的爸爸!我爱你!”然后,他把这张照片小心地放在地图上“家”的位置。
最后,他在小本子上,像模像样地起草了一份“电文”:
**【致:爸爸 】
【发自:晨熙 】
【时间:父亲节 】
【内容:祝福信号已通过“爱心频率”发出,请查收!注意安全!over。】**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舒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了满意和期待的笑容。这份礼物,没有鲜艳的色彩,没有精巧的手工,却充满了独属于他们父子的“军事色彩”和笨拙而真诚的爱。
楚颜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下了这份特殊的“地图祝福”和“电文”,确保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密语”都清晰可见。
父亲节当天清晨,楚颜在季晨熙期待的目光中,将照片发给了季诚的微信。附言只有简单一句:
【晨熙的“加密”祝福,频率:爱。请首长查收。】
信息发出去,依旧石沉大海。季晨熙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的轻松和期待。他一整天都表现得很乖,仿佛觉得只要自己表现好,爸爸就能早点收到“信号”。
傍晚,楚颜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是季诚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楚颜和季晨熙都激动起来,立刻接通。
屏幕亮起,出现的画面却让两人都愣住了。背景不是宿舍,也不是办公室,而是一片空旷的野外,天色已近黄昏,远处是连绵的山的剪影。季诚的脸在镜头里有些模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神在看到屏幕这边的母子时,瞬间柔和了下来。他好像坐在一块石头上,身后还能看到几个同样穿着作训服的身影在走动。
“爸爸!”季晨熙激动地大喊。
“嗯。”季诚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沙哑和电流的杂音,信号似乎不太稳定。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是惯常的平稳,却隐约透着一丝不同:“电文……收到了。”
季晨熙的眼睛瞬间亮了!
季诚继续说着,目光似乎穿透屏幕,落在儿子脸上:“‘爱心频率’信号清晰。‘祝福’内容……解码成功。”他甚至用了儿子“电文”里的词!
然后,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镜头微微晃动,能听到背景的风声。他接着说,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礼物……很好。是爸爸收到过的……最好的‘情报’。”
最好的“情报”!这大概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能说出的、最接近直白表达喜爱的语言了。
季晨熙的小脸因为巨大的喜悦而涨得通红,他对着屏幕大声说:“爸爸父亲节快乐!你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好。”季诚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又看向楚颜,目光交汇的瞬间,有种无言的默契和牵挂,“你们也是。保重。”
视频通话很短,不到两分钟,信号就中断了。但这对季晨熙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抱着手机,在客厅里又蹦又跳,兴奋地对楚颜说:“妈妈!爸爸收到了!他说我的礼物是最好的情报!爸爸收到了!”
楚颜看着儿子开心的模样,眼眶湿润了。她知道,在那个信号不稳的野外,在任务间隙,季诚一定是想方设法找到了这个有微弱信号的地方,就为了亲口告诉儿子,他收到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充满“军事密码”的父亲节祝福。这份“无声电波”里的回应,比他任何华丽的礼物都更珍贵。
这个父亲节,没有团聚的晚餐,没有实体的礼物。但有一份跨越千山万水的“加密”祝福,和一段来自远方、信号断续却重若千钧的视频通话。它们共同构成了这个父亲节最深刻的记忆——爱,可以穿越一切阻碍,以最独特的方式,抵达彼此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季晨熙抱着他的铁皮盒子入睡时,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他知道,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但爸爸的爱,就像他画在地图上的那条“无线电波”,永远连接着他们。而这份由“内务标兵”发出的“最高加密级别”的祝福,就是他送给爸爸最棒的节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