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阳光似乎也带着崭新的决心,穿透冬日稀薄的云层,将清冽而明亮的光辉洒向大地。虽然气温依旧很低,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而不散,但光线却有种特别的纯净感,照亮了昨夜爆竹留下的细碎红纸,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辞旧迎新的轻松神色。
早餐后,楚颜开始进行一年一度的“新年大扫除”,寓意扫除晦气,迎接祥瑞。王奶奶在厨房忙着清洗整理,楚颜则负责整理书房和客厅。季晨熙自告奋勇担任“小助手”,他的任务是整理自己的书桌和书架。
他先把书桌上散落的铅笔、橡皮归拢到笔筒里,将上学期用过的旧练习本仔细叠放整齐,准备回收。然后,他开始擦拭书桌的桌面。抹布划过木质表面,带走薄薄的灰尘,露出原本温润的色泽。当擦到书桌左上角,那块常年放置着黄铜指南针和“平安方向牌”的位置时,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指南针冰凉的金属外壳被擦得锃亮,红色的指针一如既往地、固执地指向南方。而那块木刻的“平安方向牌”,因为时常被摩挲,边缘已经变得十分光滑,颜色也深了些,上面“坚守方向,静待归期”的字迹,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深刻。
季晨熙用指尖轻轻拂过木牌上凹凸的刻痕,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他想起昨天,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时,心里那种奇异的、充满希望的感觉。旧的一年翻过去了,像写完的一本厚厚的书。而现在,一本全新的、空白的书,正等待着他去书写。
他放下抹布,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了那个崭新的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上,印着银色的小星星,扉页上是他昨天写下的“新年成长记录”。他翻开第一页,纸张洁白挺括,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他拿起一支削尖的铅笔,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写什么呢?新年第一天,要记录下怎样一个开端,才配得上这全新的开始,才对得起爸爸的期望和自己的承诺?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指南针,落在“平安方向牌”上。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木牌上,让那深色的木质泛着柔和的光泽。“坚守方向,静待归期”——这八个字,像无声的誓言,也是爸爸对他和妈妈的嘱托。
“坚守方向……”季晨熙小声念着,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对我而言,“方向”是什么呢?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是听妈妈的话,不让爸爸担心吗?是好好吃饭,锻炼身体,长得壮壮的吗?都是,但又好像不止这些。
他想起爸爸在家时,教他认地图,告诉他指南针为什么永远指南;想起爸爸带他跑步,告诉他男子汉要有毅力;想起爸爸晚上给他讲故事,声音总是那么温和有力……爸爸希望他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正直、勇敢、有担当、心中有爱、眼中有光的人吧。
那么,“坚守方向”,就是朝着这个目标,一天一天,踏踏实实地努力吧。就像指南针,不管怎么转动,指针永远朝着南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时候想偷懒,心里这个“方向”,都不能偏。
“静待归期……”等待,不是被动地、焦躁地空等。等待,是像妈妈说的,是把等待的时间,变成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时间。是认真过好每一天,让爸爸回来时,看到一个更棒的晨熙。
想到这里,季晨熙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铅笔尖终于落在了洁白的纸页上。他写得非常慢,非常认真,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新年第一天,天气晴。】
【我擦干净了书桌和指南针。】
【我决定:新的一年,要像指南针一样,牢牢守住“做好孩子”的方向。】
【每天认真上课,好好写作业。】
【帮妈妈和王奶奶做力所能及的家务。】
【坚持锻炼身体,不挑食。】
【把对爸爸的想念,变成努力的动力。】
【静待归期,不负期望。】
写完后,他放下笔,仔细地读了一遍自己写下的文字。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庄重而满意的表情。这不仅仅是一篇日记,更像是一份写给自己的、新年的“承诺书”。他拿起那枚“平安方向牌”,轻轻地、郑重地压在了这一页日记上,仿佛为这个崭新的开端,盖下了一个无声的、却无比坚定的印章。
楚颜整理完书架,走过来,看到儿子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崭新的笔记本,上面压着那枚木牌。她好奇地走近,看到了儿子写下的文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他惯用的“军事术语”,只有最朴实、最真诚的决心。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骄傲。她的孩子,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理解着爱与责任,并将它们转化为前进的力量。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儿子身后,将手轻轻放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季晨熙感受到妈妈的温度,回过头,对妈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充满信心的笑容。
“妈妈,这是我的新年计划。”他指着本子说,“我要每天记一点,等到爸爸回来,给他看!”
“好,”楚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用力点头,“爸爸看到,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和骄傲的。”
这一天,季晨熙似乎格外不同。他写作业时更加专注,仿佛每一道题都是通向“更好自己”的一小步。晚饭时,他主动给王奶奶夹菜,吃完后还帮忙收拾碗筷。晚上洗漱时,也不再磨蹭。一切,都像他日记里写的那样,在默默地践行着。
临睡前,他没有进行冗长的“汇报”,而是抱着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看着被木牌压住的那几行字,小声地、像是在宣誓般念了一遍。然后,他轻轻合上本子,放在枕头边。
“爸爸,新年好。”他对着寂静的夜空,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是新书的第一页。我会认真写好每一天的。”
窗外,新年的月色皎洁。那枚“平安方向牌”静静地躺在日记本上,仿佛不仅是方向的指引,更成了孩子笔下承诺的见证者。新年的篇章,由最真诚的决心开启,而爱,是书写这一切的、最温暖的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