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互动落在其他两人眼中。
段酌别开脸,烦躁地“啧”了一声,揉了揉头发。
温叙垂下眼帘,却迟迟没再闭眼。
宁岁与溟魇对打一番,本就精神不济。
夜已深,她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入睡,房间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几人默契地不再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宁岁是在一种极度温暖……甚至窒息的拥挤感中醒来的。
睁开眼,温叙放大的睡颜映入眼帘。
银白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层浅灰的阴影。他依旧抱着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面前人睁开了眼。
寂白的眸子带着初醒的朦胧。
对上宁岁的目光,温叙顿了顿,又凑近了她一些。
眼看鼻尖都要贴上鼻尖,宁岁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缩。
这一下,立刻惊醒了另一侧的应宿。
他灰蒙蒙的竖瞳瞬间睁开,看到宁岁和温叙越来越近的距离几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明显不悦的嘶鸣。
缠着宁岁腰肢的手也骤然收紧,试图将她揽得更近些。
宁岁瞬间成了两人之间无声角力的中心,被扯得动弹不得。
“……你们松手。”她忍无可忍道,声音因晨起和伤势有些沙哑。
温叙和应宿同时一顿,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带上些不明的意味。
“你压着她了。”温叙眸光淡淡的,音色冷清,“下去。”
应宿毫不示弱,虽然说话磕巴,但眼神冰冷:“你…你才…放手!妻主…我的。”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宁岁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温叙没搭理应宿……他顶着一张不染红尘的脸,干的却是极暧昧的事。
温叙又凑近了宁岁一些,唇瓣将将要碰过她的脸颊。
另一侧的应宿都要龇牙了,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忽的横在两人之间。
“大白天的,这是作甚?啊?”段酌伸手隔开两人,虽是笑着的,眸中却有些威胁的意味。
温叙没说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趁两人对峙之际,宁岁挣脱两人的怀抱。
她坐起身来,揉着被压麻的手臂,没好气道:“…都起来。”
男人多的地方果然是非多。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歇了战。
温叙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修仙者恢复很快,加上温叙的治疗,刀口已然结了痂。
指痕也只剩下淡淡的浅粉色印迹……就是瞧着有些不太正经。
这也太诡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晚过得多激烈。
宁岁寻思找件高领衣服遮一遮,院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洪亮的钟鸣。
钟鸣连续九响,一声比一声紧迫,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院子外头霎时嘈杂起来。
屋内几人俱是一怔,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他们初来御剑门,对此地规矩尚不熟悉,偏偏谢宴辞还不在。
段酌先行出了院子,查探情况。
弟子院已经炸开了锅,无数房门被推开,一道道身影或御剑、或疾行,朝着主峰方向涌去。
执事师兄正挨个院落高声通传:“所有弟子听令!即刻前往主峰广场!老祖出关,有要事宣告!不得延误!”
那执事师兄见他是个生面孔,匆匆拱手道:“是新入门的弟子吧?速速前往主峰,切莫耽搁!”说完,便赶往下一个院落。
“要去主峰广场,说是老祖出关了。”段酌回到屋内,说着就开始整理衣袍。
应宿乖乖的将外袍递给宁岁,随即飞快收拾了一下自己。
来不及细想,四人随着汹涌的人潮向主峰方向疾行。
周遭弟子议论纷纷,语气中充满了激动与疑惑。
“老祖竟然出关了,不是说他闭的是死关,不破不出吗?”
“这段日子真是不得了,什么奇事都有。”
前些日子长悬山神草降世,引来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老祖又出关了,也不知是为何。
御剑门老祖寻影真君修为已至九阶,奈何寿元将至,若不突破十阶飞升,便只有身陨的下场,这才在几年前闭了死关。
可今日也没见着飞升雷劫啊,怎的就出关了呢?
人流越来越密集,通往主峰广场的几条主干道已是摩肩接踵。
宁岁被挤得够呛。
再凉爽的天也抵不过这人群密度。
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身影,她扇着风的手忽的一顿。
少年独自立于一株古松下,背影修长萧索。
他似乎并不急于赶往广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
几日不见,谢宴辞清瘦了些许,原本温润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他明显僵硬了一瞬。
那双猫瞳里翻涌的情绪过于复杂,宁岁看不懂,却也因那目光揪心了一下。
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遥遥望着你,都叫人心生怜意。
谢宴辞唇瓣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
他这些天住在门内另一处院子里……只为回避宁岁一段时间。
谢砚秋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甚至是缓不过神。
可偏偏脑海里不止有烦闷和酸涩——事情尚未想通,思念便似水般缠绵上来。
……分明只隔了几日不是吗?
但为何此刻却像是双腿生了根,再也迈不动步?
他不是那样优柔寡断的人。
……他应当不是才对。
这无声的对视叫气氛都有些沉寂。
宁岁抿了抿唇,开口唤了一声:“谢宴辞。”
毕竟事关家庭伦理和夫妻感情。
很尴尬,但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她迟早要面对。
听她这么一唤,谢宴辞的眼中亮起一簇微光。
他下意识向她迈了一小步,却又不知怎得,生生止住了。
又是相顾无言。
“…走吧。“
见他两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段酌没好气的开口,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宁岁沉默的点点头。
她犹豫了一瞬,冲谢宴辞道:“…钟鸣九响,你不去广场吗?”
“……你们先去。”谢宴辞垂着头,没有看她,声音有些哑。
风拂过,带起他额前细碎的发梢,无端多了些低落。
他平日里脾气很好,但一旦认定了什么,便很是决绝。
宁岁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需要慢慢消化,便没再劝他,与段酌几人继续前行。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甚至能感觉到谢宴辞紧绷的身体和那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走出很远,宁岁忍不住回头。
少年仍然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在她身上。
见她回头,谢宴辞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乱地移开视线。
许久,他慢慢抬眸。
已经不见宁岁几人的身影。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慢慢翻上心头。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还要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