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苑外,人声鼎沸,如同一锅煮沸的粥。
顾清源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车旁,手中的对讲机几乎要被她捏出水来。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有些苍白的皮肤上。
她已经连续指挥了数个小时,声音因为不断下达指令而沙哑,太阳穴突突直跳。
“东侧防线报告,人群又开始向前涌动,有冲击迹象!”
“西侧发现多名身份不明外籍人员,试图利用人群掩护安装监听设备!”
“医疗点报告,已有十七人因拥挤、缺氧或情绪激动昏厥,转运困难!”
“网络舆情监测显示,境外媒体正在直播,污蔑我方武力镇压寻求真理的民众!”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顾清源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道即将决堤的防洪堤上,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堵住裂缝,但裂缝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既要防止事态失控造成踩踏伤亡,又要防范境外势力趁火打劫,还要应对国内外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中面临的最复杂、最棘手的危机!
就在她焦头烂额,几乎要下令启用非致命性驱散装备时,一个略显突兀的身影,分开警戒线内忙碌的工作人员,朝着指挥车快步走来。
来人身材不高,微微发福,穿着朴素的棉麻衣服,脸上带着憨厚之色,但步履沉稳,眼神明亮。
顾清源的副官刚想上前阻拦,顾清源却猛地抬手制止,瞳孔微缩。
她认识这个人——刘虎!
流云山庄的四长老,化罡境武者,更重要的是,他是紫竹苑7号楼的“御用厨师”,是那位存在身边最亲近的侍奉者之一!
在AAm的最高机密档案里,刘虎的代号是“灶君”,评估等级为“高度关注,不可招惹”。
他怎么出来了?顾清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苑内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位存在有什么指示?
刘虎走到顾清源面前,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直接:“顾局长,先生请你进去一趟,说有事情要与你说。”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顾清源耳边炸响!
先生?!
这个看似平常的称呼,从刘虎口中说出,指向那个存在时,却蕴含着无比的分量!
李秀……要见她?
顾清源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仿佛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这大半年来,自从李秀进入AAm的视野,确认了这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灭世级”存在,顾清源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
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都是各种因李秀及其关联者引发的灾难性场景。
她像个救火队员,四处扑灭因仙师不经意举动而燃起的“小火苗”。
她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只求这位“大佬”能继续保持平静。
她深知李秀的恐怖。
绝密评估报告上的每个字都令人触目惊心:“能量等级无法测算,疑似超越现有物理法则”、“行为模式难以预测,动机不明”...
尤其是想到李小乐直播间里,那被随手“钓”上来、化身乖巧小女孩的五爪黄金神龙璃儿……
那种手段,已经超出了神乎其技的范畴,那是创世神般的能力!
这样一位存在,主动要见她这个“凡人”官员?
为什么?一瞬间,万千念头如同潮水般涌过顾清源的心头:
是因为外面这场骚乱处理不当,惹得他不快了?
是要问责?还是要……警告?
或者是有什么她无法想象的旨意要下达?
还是说……只是心血来潮,想找个“凡人”说说话?
激动、紧张、恐惧、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面对至高存在时的渺小与敬畏……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顾清源这位素来以冷静铁腕着称的AAm局长,手心冰凉,指尖微微颤抖。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擂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刘……刘先生,请问……仙师召见,所为何事?我好有所准备。”
她试图探听一点口风。
刘虎摇了摇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爱莫能助的表情:“顾局长,先生只是让我来请你,并未说明具体何事。您去了便知。”
顾清源的心沉了下去。
未知,往往最令人恐惧。
她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汹涌的人群和紧张对峙的防线,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离开太久。
但仙师的召唤,优先级高于一切!
她沉吟片刻,对刘虎道:“刘先生,请稍等片刻,如此重大事宜,我需要先向高层汇报一声。”
“顾局长请便。”刘虎表示理解。
顾清源立刻转身,快步走进指挥车,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她拿起那部红色的、直通最高决策层的加密卫星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地按下了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沉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正是负责国家战略安全的最高领导人之一——秦老。
“清源同志,现场情况如何?”秦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和凝重,显然也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秦老,”
顾清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现场情况依旧复杂,但暂时还在可控范围。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紫竹苑的刘虎刚刚出来传话,说……那位存在,要召见我。”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顾清源甚至能想象到,电话另一端,那位经历过大风大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人,此刻脸上是何等震惊的表情。
“他……要见你?”
秦老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难以置信的凝重,“他……说了是什么事吗?”
“没有。刘虎只说先生有事要与我谈。”顾清源如实汇报。
又是一阵沉默。
秦老显然也在飞速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意味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重:
“清源同志……此事……关系重大!”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对这位存在的了解,仅限于冰山一角。他的力量,他的意图,都是巨大的未知数。此次召见,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你记住!”
秦老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此去,态度务必谦卑、恭敬!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询问什么问题,只要不触及国家主权和民族存亡的根本底线,皆可应允!一切以不激怒他为最高原则!”
“这位……是真正拥有‘灭世’之能的存在!绝非小说电影里的那些角色可比!我们赌不起,也冒犯不起!你的任务,就是确保这次会面平稳进行,尽可能摸清他的些许意图,或者……至少,不要留下任何隐患!明白吗?”
“是!秦老!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顾清源立正,沉声应道,感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千万倍。
秦老的话,将她心中那丝侥幸彻底击碎,只剩下如履薄冰的警醒。
挂了电话,顾清源靠在车厢壁上,再次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制服,擦去额角的细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镇定和专业。
然后,她推开车门,走向一直安静等待的刘虎,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但眼神深处的紧张却无法完全掩盖:
“刘先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