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商闻秋敲了敲大鸿胪府的门。
霍生中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他还没睡醒,没戴假胡子,眼睛也睁不开。用力睁开眼就看到了双手背后,一脸笑意的商闻秋。
……
霍生中将门关上。
“诶诶诶霍兄,”商闻秋伸手拦下,“霍兄啊,你我这么生分做甚呐?我找你来有点事。”
霍生中一张死人脸,兴致缺缺地反问:“能是什么好事?”
霍生中内心:你小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
“霍兄,”商闻秋从身后掏出昨晚写的信件,“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柳夏,我时间紧张来不及跟他说了,我要去边关,今日就走。”
他语速极快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慢着!”霍生中抓住他的手臂,带起一阵风,“不才刚回来吗又去干嘛?”
“去西北。支援吴战将军。”
……
霍生中倒吸一口凉气,说:“去。活着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商闻秋小雀一般地飞走了。
——
三日后,西北,西灵省。
“驾。”商闻秋策马飞驰,马蹄踩在烫脚的黄沙上,激起周边尘土飞扬。
他与张思明带着先锋部队先来,剩下在草原没来得及退的也不用退了,即刻行军西北,两日后汇合。
“风沙好大,”张思明被风沙吹哑了嗓子,“我嗓子哑了。”
“前面就是帅帐,”商闻秋扬鞭西指,“到那里喝点水就好了。”
……
“怎么来得这么慢?!”吴战站在帅帐前,眼神凶狠,语气厌恶,“你们这个速度,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商闻秋一手拴他和张思明的马,一手虚环在张思明背后。知道吴战是在挑刺,也没管,笑着说:“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可否请大将军让行军疲惫的张副将进去喝口水呢?”
商闻秋虽然是笑着的,但看久了,就莫名让人觉得他笑得有些阴森。
他这话说得很清楚:我们路上有事才耽搁了,无心忤逆您,而且我们现在都累了,您不放我们进去说不过去吧?
商闻秋暗自思忖:若是吴战不再咄咄逼人,放他们进去喝水歇息,这事也就过了;若是他吴战非要选择死磕,那他就会想办法给吴战扣上一个“针对朝廷命官”的罪名。
吴战听不出话中深意,但看张思明面如土色,也怕闹出人命,也就没有再追究。
商闻秋带张思明进去后,第一时间从帅帐桌上的水袋里给张思明倒了点水。
他们走得匆忙,忘了带足够的干粮和水。商闻秋从洛阳来倒还好,勉强够准备,带的干粮和水刚好够三天;张思明得到召令时是在回杭州的路上,正经过扬州,匆匆买了点水和饼子便北上了,水和干粮第二天就耗尽了。
张思明喝完水,商闻秋又从吴战的副将手上拿了块馕给他。
正值午时,副将本来手拿四块大馕边走边吃,准备给在帅帐里的吴战带两块。结果看到吴战站在帐外,刚踏进去想看看怎么回事,手中大馕就莫名消失一块。
副将:……
我不是狄人啊!!!
张思明咽下大馕,向商闻秋表示谢意,然后策马而去指挥军队行军入住。
商闻秋此刻才能闲下来喘口气,脑子却一刻没停。他不理解,吴战怎么就对自己和老张敌意这么大呢,他们以前没跟吴战打过交道,不与他交好也没得罪他,就算不喜他们也不至于一上来就给下马威吧?
商闻秋百思不得其解。
——
三日前,洛阳,大鸿胪府。
巳时,柳夏睡醒,正带着族中最小的外甥在邸舍溜达。
绕过某间屋子时,迎面撞上霍生中。
“欸!停停停!”
柳夏及时刹车,小外甥撞到他腿上。
霍生中暗自庆幸了一下,从招文袋里掏出商闻秋给他写的信。
他已经调整好仪容仪表,山羊胡贴得板正,表情严肃,乍看起来还有点吓人。
柳夏接过,打开。第一行就是【柳夏哥哥,见字如面】
柳夏浑身震颤了一下,红晕爬上他耳根,内心:爽!!!!!!!!!
霍生中见他表情不对,便凑上去:“写的什么?”
柳夏收起信件,清了清嗓,故作镇定地说:“没事,骂我呢。”
屁!你俩那点事我能看不出来?!
虽然霍生中不知道商闻秋到底写了什么,但据他对商闻秋的了解,写的无非就是“柳夏哥哥,见字如晤”“夏哥哥见信如晤”“柳夏卿卿如晤”“爱你爱你爱你”一类的。
柳夏也不溜达了,扛起小外甥回去了。
小外甥恋恋不舍地说:“Авгa axaa, чn hamanг тoглoom aвaxaap aвч rвaaг?n 6anha...”(舅舅,你还没带我出去买玩具……)
柳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rвaxг?n.”(不去了。)
……
柳夏坐在桌前,摊开信纸,一字一句细细品鉴起来。
【柳夏哥哥,见信如晤。
我要去西北边关了,今日一早就得走,来不及通知你了,抱歉(画了一只苦恼小雀)。
等我打完回来就亲亲,随便你亲,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我不在也要好好上官话课,我回来要检查的。若是没有进步就不亲了哦。
霍生中若是欺负你了跟我讲,我帮你揍他,真揍,揍得他跪下喊爹!
马上就该六月份了,天热了,若大鸿胪府克扣你们冰敬一定要跟大鸿胪说,不然会热死的。
西北现在就很凉快啊,我要去那里避暑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再跟你说,勿念(画了一只挥翅膀告别的小雀)。】
柳夏合上信纸,不禁思考起来:自己若是给商闻秋回信,又要画什么动物呢?
他想了半天,最后提笔在桌上画了只凶狠凌厉、凌凌威风的鹰。
鹰吧。柳夏想。
因为商闻秋说过:“你是草原的鹰,应当飞越天山。”
柳夏看着那只鹰,总感觉太凶了,商闻秋应该不喜欢。
于是他又在那鹰头上画了一撮呆毛,将那鹰的眼睛画圆了一点。
现在不凶了,好滑稽。柳夏想。
他未曾察觉,自己的手,已经在桌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在夏天的洛阳很想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