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前夜。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数字疯狂跳动。
“门票预售总量,一百三十二万份。”
“总销售额,一千三百零六万八千元。”
“扣除平台分成及运营成本,预计净收入七百二十万。”
“注入奖金池金额,三百九十二万元。”
林照播报数据,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沈惊焉却听得心脏狂跳。
他靠在电竞椅里,双手抱着后脑勺,盯着天花板。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几天前,他只是个游戏指挥。
现在,他成了一场三百多万人奖金赛的主角,一场pK的输赢,关系着几百万的归属。
他的人生,好像被这个女人装上了火箭。
“喂。”
他忽然开口。
“我在听,少爷。”
林照的视线没有离开平板。
“你说,我要是输了,会怎么样?”
“项目将面临公关危机,品牌价值大幅缩水,短期内无法盈利。我作为项目经理,会被立刻解雇。您个人,会成为全网的笑柄,‘钞能力魔法师’的标签,会伴随您很长一段时间。”
林照的回答,冷静得残忍。
沈惊焉嘴角抽动。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无法改变事实。”
林照抬起头看他。
“风险评估报告的第一页,明确列出了所有失败的可能性。您需要重温一遍吗?”
“……不用了。”
沈惊焉觉得,再跟她聊下去,自己会心肌梗塞。
指挥中心的门被敲响。
康叔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食盒。
“林管家,惊焉少爷。”
康叔将食盒放到桌上。
“老夫人让厨房炖了安神的汤,给少爷送过来。”
沈惊焉愣住了。
老夫人?
他奶奶?
自从他休学搬出去,他奶奶快两年没正眼瞧过他了。
怎么会突然送汤来?
“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林照问。
康叔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老夫人说,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但别熬坏了身子。沈家的子孙,做什么,都不能输。”
这句话,是说给沈惊焉听的。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前。
沈家老宅后院,独立的中式庭院里,檀香袅袅。
沈老夫人闭着眼,手里捻着一串佛珠。
柳沁和沈鸿坐在下首,脸上挂着忧虑。
“妈,您是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
沈鸿先开了口,声音尖利。
“说我们沈家的孙子,不学无术,就知道打游戏!现在还搞什么直播卖票,跟街头卖艺的有什么区别?这脸都丢到天上去了!”
柳沁接上话,语气更“得体”。
“妈,我倒不是怕丢脸。只是担心惊焉,他还年轻,分不清好坏。现在被那个新来的管家捧那么高,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那个林照,看着专业,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拿我们惊焉当筏子,给自己铺路呢!”
两人一唱一和。
沈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目光清亮。
她没看女儿和儿媳,而是看向一旁侍立的康叔。
“康文,那个什么……‘世纪之战’,我听不懂。你用我能听懂的话,说说看。”
康叔微微躬身,言简意赅。
“老夫人,可以理解为,惊焉少爷组织了一场公开的比武大赛。”
“哦?比武?”
老夫人来了兴趣。
“是跟人打架吗?”
“不是真人,是在网络上,用他擅长的方式。”
“有人看吗?”
“有一百多万人买票看。”
“能赚多少钱?”
“目前看,少爷如果赢了,个人能分到近四百万的奖金。”
庭院里,瞬间安静。
柳沁和沈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四百万?
一场游戏?
沈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停住了。
她沉默几秒,忽然笑了。
“我们沈家,还没出过靠‘比武’就能赚几百万的人才。”
她看向柳沁和沈鸿。
“你们俩,一个月零花钱加起来,有这个数吗?”
两人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一个能帮着孙子赚钱的管家,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老夫人重新捻动佛珠。
“至于丢脸……我们沈家,什么时候怕过别人议论?”
“他要是赢了,那是他有本事。他要是输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总比有些只会待在家里嚼舌根、花闲钱的人,强得多。”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
柳沁和沈鸿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她们本想来告状,没想到反被敲打了一顿。
“去厨房,炖一盅汤,给惊焉送去。”
老夫人对康叔吩咐。
“告诉他,沈家的子孙,做什么,都不能输。”
“是。”
康叔躬身退下。
柳沁和沈鸿坐在原地,如坐针毡。
她们意识到,这个家,风向要变了。
那个她们从没放在眼里的管家,正在用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改变沈家的格局。
……
指挥中心里。
沈惊焉看着那盅温热的汤,心里五味杂陈。
这大概是两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家人的,不带附加条件的关心和期许。
他默默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味道很好。
“好了,少爷。”
林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情绪建设环节结束,现在进入战前最后准备阶段。”
她将一份包裹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的‘战袍’。”
沈惊焉狐疑地打开包裹。
里面是一件叠得整齐的黑色连帽卫衣。
他拿起来展开,衣服设计简洁,只在左胸口的位置,用哑光银线绣着一个由‘J’和‘Y’两个字母变形、交织而成的徽章。
面料触感顺滑,又带着筋骨,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沈惊焉走到房间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他还是那个高瘦的青年。
但换上这件衣服后,平日里的散漫和桀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锋芒。
他不再像个网瘾少年,更像一个即将走上赛场的职业选手。
“怎么样?”林照问。
“还行吧。”
沈惊焉转过身,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努力维持着平静。
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喜欢这件衣服。
非常喜欢。
这才是他,“J.Y.”该有的样子。
“根据心理学模型,统一的、具有仪式感的着装,能提升个体在竞技环境中的自信心和专注度,预计能将您的临场表现,提升百分之五到八。”
林照平静地补充。
“……”
沈惊焉刚燃起的那点激动,又被她无情地量化成了数据。
他决定不跟她计较。
晚上八点五十分。
距离“世纪之战”直播开始,还有十分钟。
指挥中心里,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
沈惊焉已经戴上耳机,坐在电脑前,进行最后的热手操作。
他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林照站在他身后,看着手中的平板。
屏幕上,是直播间的后台数据。
在线等待人数:三百六十万。
最终奖金池总额:五百二十七万。
弹幕的刷新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看清。
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房间里。
林照走到沈惊焉身边,弯下腰,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她没有说“加油”,也没有说“别紧张”。
她说的是:
“少爷,你的核心资产评估报告,就看今晚了。”
沈惊焉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
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照。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这一次,沈惊焉从那片平静里,读懂了别的东西。
那不是上司对下属的考核。
而是一个合伙人,对另一个合伙人的全部信任。
他忽然笑了。
“告诉老板。”
他转回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今晚,这支股票,会涨停。”
八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
林照直起身,退后一步。
她看着屏幕上耀眼的倒计时,在平板上,敲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项目:世纪之战。启动。】
5,
4,
3,
2,
1……
直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