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照提前半小时到了办公室。
她需要一点缓冲时间，来重新构建自己那套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她泡好一杯比平时更浓的黑咖啡，打开电脑，屏幕上蓝色的冷光照在她脸上，让她感觉安心了一点。
办公室的门，没敲，就那么被推开了。
沈惊焉晃了进来，手里没拿早餐，也没拿任何东西，就揣着个兜，像个来巡视领地的闲散地主。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头发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少了几分少年气，多了几分凌厉的俊朗。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照身上。
“姐姐，昨晚睡得好吗？”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下，一双桃花眼带着促狭的笑意，“没做什么有‘意义’的梦吧？”
林照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了。
这个人，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祖师爷。
她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沈总，早。关于星火平台下一阶段的KoL（关键意见领袖）合作方案，我做了一份初步筛选名单，你看一下。”
她说着，就要把平板电脑递过去。
沈惊焉没接。
他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身后。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和办公桌之间。
一股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的味道，瞬间将林照包围。
“合作方案不急。”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热气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脖子，“我们先来复盘一下，你最后那句话。”
林照的背，瞬间绷得笔直。耳朵控制不住地红了。
这个人是狗皮膏药吗？粘上了就撕不下来了？
沈惊焉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通过椅背，传到她的背上，让她感觉浑身都起了战栗。
“姐姐，你真是个宝贝。”他笑够了，直起身子，双手插回口袋，踱步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声音听起来随意了很多，“你总说数据有意义，事实有意义。但是，那些冰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
“它们客观，真实，不会骗人。”林照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回答。
“是吗？”沈惊焉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看着她，“可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那句‘你，有意义’，比你做的任何一份数据报表，都更真实？”
林照的心脏，又开始不听指挥地狂跳。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沈总，星火平台的用户增长已经进入了瓶颈期，我们需要……”
“招人。”沈惊焉直接打断了她。
林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用你那套逻辑来分析，”沈惊焉学着她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用户基数扩大，现有团队必然满负荷运转，社区管理和内容审核的压力剧增，为保证用户体验和平台安全，扩充团队是唯一的最优解。我的结论，成立吗？”
林照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不仅仅是聪明，他的学习和模仿能力，强得可怕。
“所以，林总监，招聘计划可以开始做了。”沈惊焉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笑容，“这种小事你决定就好，我只管签字发钱。”
“不行。”林照立刻反驳，“我需要你参与最终面试。”
“为什么？”沈惊焉皱起了眉，一脸不情愿，“那么麻烦。我直接黑进他们的电脑，看看他们的浏览记录和社交平台发言，不是更直接？三分钟就能判断一个人。”
林照感觉自己的血压在升高。
“沈总，我们是正规公司，不是什么黑客组织。其次，你说的行为，是违法的。”她一字一句地强调。
“真没劲。”他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你是项目的负责人，”林照无视他的抱怨，继续说，“你需要出现在新员工面前，让他们感受到这个项目的核心是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工作。这对于建立团队凝聚力，至关重要。”
沈惊焉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姐姐，你这是在给我画饼吗？”
“我只是在陈述管理学的基本原则。”
“行吧，”他耸耸肩，算是妥协了，“听你的。不过我话说在前面，面试的时候，我要是觉得无聊，我随时走人。”
林照松了口气。只要他肯来，就算成功了一半。
她将整理好的候选人简历调出来，放在平板上：“这是第一批通过初筛的候选人名单，你看一下。”
沈惊焉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再次凑到她身边，低头看她手里的平板。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林照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他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的注意力似乎没在简历上。
“姐姐。”他忽然开口。
“嗯？”林照的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
“你当初去麦肯锡面试的时候，紧张吗？”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想了想，还是给出了最标准，也最真实的答案：“紧张是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面试前，我花了三天时间，模拟了他们可能提出的所有问题，并准备了超过二十个案例分析。我只专注于分析面试官的问题，并提供最优解。”
沈惊焉听完，直起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是那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
“林照，跟你聊天真的太费劲了。”他抓了抓头发，一脸烦躁，“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一句‘紧张得要死，腿肚子都在发抖，但为了offer，只能硬着头皮装大佬’吗？”
林照看着他，沉默了。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她确实紧张得前一晚整夜没睡，在洗手间吐了两次。但这些，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沈惊焉心里的那点烦躁，忽然就变成了柔软。
他伸出手，想像上次那样，碰碰她的脸，或者揉揉她的头发。
但手伸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没事，姐姐，以后有我呢。”
他说得霸道又幼稚，像个护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
林照的心，彻底乱了。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技术组负责人发来的消息。
【林总监，我们顺着之前那个异常数据流的痕迹，追查到一个被物理废弃的服务器维护端口。从日志上看，这个端口在防火墙建立初期，被一个叫马东的工程师作为临时通道使用过，但按规定，在项目上线前就应该被永久关闭了。】
马东？
林照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技术部的一个老人，星火项目初期的防火墙搭建，他确实参与过。
一个本该被关闭的后门，却在深夜，有微小的数据流通过。
林照的眉头，缓缓蹙起。
“又怎么了？”沈惊焉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凑过来看她的手机。
这一次，林照没有躲。
沈惊焉看着屏幕上的那段话，脸上的散漫也收了起来。
“马东？”他念出了这个名字，眼神冷了下来，“我有点印象，集团技术部的人。他为什么要留后门？”
“还不确定。”林照冷静地分析，“可能只是当初工作疏忽，没有彻底关闭，被某些外部的扫描程序偶然触发了。但也不能排除……是人为的。”
“人为的？”沈惊焉冷笑一声，“谁这么不长眼，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脚？”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康叔吗？帮我查个人，集团技术部的，叫马东。把他最近的银行流水、通话记录，还有家里的情况，全部查一遍。”
他挂了电话，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这才是沈家小少爷真正的样子。
他看着林照，表情严肃：“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林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姐姐，”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你不是说，我是项目的核心吗？那现在，核心要发挥作用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
“而且，我可不是对谁都有意义的。”
“我只对你，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