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城近日的气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压抑得令人窒息。往日街市间尚存的些许生机,如今已被一种沉重且不安的死寂所取代。
你与你的两位扈从——莱屋正义与柴门二郎,正例行巡逻于天守阁外围的高墙之下。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闷感,如同暴风雨前低垂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你的心头,更准确地说,那是一种久违的、源于本能预警的强烈不安。
你——千里佑,自幼历经风浪,早已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鲜少有过如此清晰的不安感。
你不由得蹙紧眉头,抬眼望向天际——只见漫天乌云正翻滚着、汇聚着,如同被一只巨手驱赶,贪婪地吞蚀着原本就不多的阳光,直向那轮惨白的日晕涌去。
你低声喃喃,仿佛在对自己,也仿佛在对这片土地宣告:
“稻妻城……要起风暴了。”
这并非简单的天气变化。在稻妻古老的传承中,此等天象,历来被视为不祥的征兆,预示着剧变与动荡的来临。
莱屋正义紧随在你身后,这位惯经风浪的战士此刻同样面色凝重。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居民,或蜷缩在角落,或步履蹒跚地搜寻着一切可充饥之物。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索着甲胄之下的衣袋,指尖急切地探寻,希望能找出几枚摩拉或是一点干粮,分发给那些明显处于饥饿中的民众。然而,他摸索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力地放下手——口袋里空空如也,连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
【锁国令】的恶果,此刻已如溃烂的脓疮,彻底暴露无遗。
粮食、衣物等一切生活必需品的价格早已飞涨至骇人听闻的程度。寻常百姓家即便小有积蓄,也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消耗殆尽。
而本应维稳恤民的天领奉行,在此等危机面前,却堪称毫无作为,甚至助纣为虐。
早在【锁国令】初期,部分滞留离岛的外国商人便敏锐地嗅到了巨大的商机。他们开始大肆囤积粮食,企图通过垄断来攫取惊人的暴利。
然而,代行将军之责、掌管稻妻政务的天领奉行,当时做了什么呢?
是开仓放粮,与奸商打一场消耗战以平抑物价?还是以雷霆手段查抄囤积居奇者的货物,以儆效尤?
都没有。
他们非但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反而亲自下场,加入了这场分食稻妻民脂民膏的“盛宴”。
天领奉行的某些权贵,同样开始大量囤积物资,企图从这块由万千民众的血泪堆砌而成的“蛋糕”上,狠狠地切下属于自己的一块。
至于那本该恤困济贫的“救济粮”,其背后的真相则更为荒谬与令人心寒。
除了极少数像黑泽那样真正心怀仁义、自掏腰包的武士,是在实心实意地发放救济之外。那些由天领奉行士兵经手的所谓“救济”,早已变了味:
态度好些的,会克扣大半中饱私囊,真正发到民众手中的寥寥无几;更有甚者,竟会在发放后的当晚,强行从那些刚刚拿到一点救命粮的贫苦百姓手中,将粮食重新夺走!
腐败与贪婪,已然侵蚀了秩序的根基。
正是在这样极端扭曲的环境下,即便是莱屋正义这样堂堂的奥诘众扈从武士,其所得的微薄俸禄,也仅够他自身勉强糊口。想要捐出钱财来救济他人,实在是力所不及,困难万分。
稻妻城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
摊贩绝迹,商铺紧闭,唯有零星面黄肌瘦的民众蜷缩在角落,眼中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源于绝望的腐朽气息。
莱屋正义猛地停下脚步,这位曾是海匪、见惯劫掠与贫瘠的汉子,此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深深的困惑。
他环视着这座稻妻最富庶的都城,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大人……这不对! 我实在想不明白!”
他攥紧拳头,骨节发白:
“即便是那些常年被我们……被海匪洗劫最严重的村子,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范围、彻底的饥荒!抢掠只会夺走财物和口粮,但土地还在,希望还在……只要下一季还能播种,人就还能活下去。可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空洞的窗棂和死寂的巷弄:
“这里发生的,根本不是抢夺,而是……彻底的凋零。稻妻城,究竟怎么了?!”
你沉默地伫立着。
莱屋正义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击在你早已布满疑云的心上。
你知道答案的碎片——八重神子透露的真相、九条孝行的欺瞒、锁国令的恶果——但它们却拼凑不出一个能安抚下属的合理解释。
你无法回答他,只能将这份沉重与无力压入更深的沉默,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巍峨而压抑的天守阁。
三人一路无言,沉重的脚步踏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刚踏入天守阁外围区域,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与士兵的呵斥惨叫声便骤然划破了寂静!
你迅即跃上高处平台,向下望去——只见一名浅棕色发的少年,手持一柄泛着寒光的太刀,正以一种一往无前、锐不可当的姿态冲破天守阁守军的层层阻拦!
他的刀法凌厉简洁,身法更是灵动如电,每一次闪避、每一次挥击都高效致命,竟如入无人之境,直取天守阁核心区域如探囊取物!
这一幕,何其熟悉!仿佛时光倒流,让你看到了当年那个只身奔赴天守、以武证道的自己!
你眼神一凛,压下心头的震动,对身后二人下令,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二郎,正义,下去试试他的深浅。”
“是!”
两人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只见他们身形一展,如鹰隼般踏着栏杆腾空而出,精准地落在那位少年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到此为止了!”
莱屋正义率先暴喝一声,手中太刀挟着沉猛力道,如劈山裂石般径直挥出,试图以绝对力量压制对方。
那少年却丝毫不惧,身形如轻羽般向后飘然而退,从容避其锋芒。
柴门二郎见状,立刻发挥其灵巧优势,如影随形般疾攻而上,刀光如骤雨倾泻。
然而,那少年应对得游刃有余。
他格挡架式沉稳,竟将正义刚猛的力道巧妙化解;反手剑招又变得异常凌厉迅疾,将二郎连绵的攻势一一截断,反而逼得他连连后退,只得全力防守,额角顷刻间已沁出细密汗珠。
你在高处冷冷注视着。
莱屋正义与柴门二郎的武艺已得千里流真传,初步达到了“物我两忘,唯剑唯我’”的小成之境,且二人配合默契。如今竟被这看似年少的挑战者全面压制!
少年看准时机,猛然发力,一道锐利的弧光斩出!
正义与二郎竟被这一剑之威逼得同时后退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喘息不已。
那少年并未乘胜追击。
他抬首,目光如淬火的刀锋般锐利,穿透空间,直刺天守阁高处,仿佛在与无形的威压对视。
他举起手中太刀,剑尖遥指天守阁最高处,声音清亮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意,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广场上空:
“我——要向雷电将军……”
“发起御前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