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天那平静却如同最终宣判般的三个要求，像三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林动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理防线上，直接把他最后一点侥幸和挣扎压成了齑粉。
“道……道歉？赔……赔偿？”林动那张惨白的脸此刻扭曲得像个被揉烂的包子，嘴唇哆嗦得像是发了羊癫疯，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荒诞的笑话。他林大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城南这片地界上，向来只有他让别人赔钱道歉、跪地求饶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他提这种要求了？这简直是把他林家的脸面和他林动个人的尊严，按在地上用沾了屎的鞋底反复摩擦！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可是……可是看着叶问天那双深邃得如同星空、却又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睛，再瞥一眼地上那个手腕扭曲、哀嚎不止的“铁手”和那个如同死狗般昏迷、腿骨明显不自然弯曲的“残腿”，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恐惧”的寒流瞬间冻结。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口气，今天不忍也得忍！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脸上挤出一个比死了亲爹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对着叶问天，声音小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对……对不住……”
“没吃饭吗？声音大点！蚊子哼哼都比你有劲！还有，道歉要对准我们每一个人！眼神要诚恳，态度要端正！懂不懂规矩？”房檐上的千面立刻化身最严格的礼仪教官，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着酒，开始现场教学。
林动憋屈得差点原地爆炸，胸口一阵发闷，喉头一甜，差点真的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深吸了足足三大口气，才勉强压住翻腾的气血，用稍微大了那么一丢丢、但仍然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的声音，对着叶问天、苏凌薇、墨辰的方向，幅度极小地鞠了个躬（与其说是鞠躬，不如说是脖子往前伸了伸）：“对……对不起！是……是我林动有眼无珠，冒……冒犯了诸位！请……请原谅！”说完这段话，他感觉比跟十个女修士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浑身虚脱。
叶问天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见。苏凌薇冷哼一声，直接别过脸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墨辰则朝着他用力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表达自己的鄙视。
“第……第二呢？赔……赔多少？”林动忍着钻心的屈辱，看向叶问天，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离开这个让他颜面扫地、身心受创的鬼地方。
叶问天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扇被踹得门轴断裂、木板开裂、可怜兮兮靠在墙边的破门，又看了看院子里被“残腿”砸出来那个不算深但很显眼的浅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林家护卫的汗臭和血腥味，语气毫无波澜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门，乃居家之屏障，遭暴力损坏，影响居住安全与隐私，维修费及精神补偿，算你一百下品灵币。尔等擅闯私宅，气势汹汹，口出恶言，对我等身心造成极大惊吓与困扰，精神损失费，算你两百下品灵币。共计三百灵币。”
“三……三百？！”林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一扇破木头门值一百？惊吓费要两百？这他妈简直是明抢！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他林家药行卖十瓶上好的回气丹都未必能赚到这个数！他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驳，但对上叶问天那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他一切心思的眼神，到嘴边的抗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变成了带着哭腔的讨价还价：“我……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钱啊……”
“没关系，”叶问天非常好说话地指了指他腰间那个用料考究、绣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紫金丝绣储物袋，“可以用等价物品抵押，我不介意。”
林动：“……”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肝在颤抖，肾在哭泣！这储物袋可是他十八岁生日时，他爹林啸天花了大价钱请人炼制的，里面空间不小，不仅装着刚才“赔偿”出去的三百灵币（他感觉心更痛了），还有他攒了许久的五百多下品灵币私房钱，好几瓶他爹给的、关键时刻保命的丹药，甚至还有两件他颇为喜欢的、造型风骚的低阶攻击法器！这要是交出去，简直比割他的肉还让他难受！
但在叶问天那“和善”的目光注视下，以及地上两名护卫那凄惨模样的无声威胁下，他最终还是用颤抖得如同得了帕金森的手，万般不舍、心如刀绞地解下了那个象征着身份和财富的储物袋，极其艰难地抹去自己的神识印记（这个过程仿佛在剥离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然后像是递交国书一样，万分沉重地递了过去。那表情，悲壮得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
叶问天接过还带着林动体温和怨念的储物袋，神识往里随意一扫，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哟，收获比预想的还丰富点。他没多说什么，直接揣进了自己那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储物袋里，然后侧身让开了通往院门的道路。
“第三，滚。” 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林动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少爷风度了，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就往外冲，那个精明的八字胡管事更是早就发挥出了超越自身境界的速度，溜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瞬间就没影了。
“等等。” 叶问天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动向前冲的身体猛地一个急刹车，由于惯性太大，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跤狗吃屎，他颤巍巍地、带着哭腔回头，脸上写满了“你到底还想怎样”的绝望：“还……还有何吩咐？”
叶问天用下巴点了点地上还在哼哼的“铁手”和昏迷的“残腿”，语气淡漠：“把你们制造的‘垃圾’清理干净，别污染环境。”
“噗——”林动终于没忍住，喉头一甜，一口逆血真的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憋得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跟个变色龙似的。他不敢反驳，只能屈辱地弯下腰，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手拖着一个比他重得多的护卫，一步一踉跄，狼狈不堪地、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态“挪”出了小院，那速度，慢得像是蜗牛爬，但离开院门后，立刻爆发出逃命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巷口。
看着林动等人彻底消失的背影，小院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冰消雪融。
“噗嗤——”苏凌薇第一个忍不住，掩着嘴笑出声来，她看着叶问天，眼波流转，笑意盈盈，“问天，你刚才……可真是蔫儿坏！”她想象着林动那副赔了夫人又折兵、差点气吐血的倒霉模样，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一本正经“估价”的样子，和他平日里沉稳炼丹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墨辰更是兴奋地像个小猴子一样蹦到叶问天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又蹦又跳，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叶大哥！你太厉害了！简直是我的偶像！不仅炼丹牛，打架更牛！那个林动，最后脸都绿了！哈哈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叶问天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墨辰那柔软的头发，刚才那点因为动手而产生的冷冽气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温和可靠的邻家大哥模样。“对于这种信奉弱肉强食、欺软怕硬的人，讲道理往往是对牛弹琴。有时候，用他们最熟悉、最畏惧的‘力量’语言沟通，效果反而最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的‘力量’得足够硬。”
他拿出那个属于林动的、如今已经易主的紫金储物袋，神识探入，从中数出相当于三百下品灵币价值的灵石和物品（主要是那几瓶保命丹药和一件法器，他估摸着值这个价），然后将剩下的大约五百多下品灵币和另一件法器，重新装好，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墨辰手里。
“小辰，这些你拿着。”
“啊？给……给我？”墨辰愣住了，看着手里那沉甸甸的、散发着灵光的储物袋，连忙像烫手山芋一样往回推，“不行不行！叶大哥，这太多了！而且这是你……你‘赚’来的，我怎么能要？”
“拿着，”叶问天语气温和却坚定，按住他的手，“你跟着我，总不能让你白受惊吓。这些灵币你留着修炼用，或者买些你喜欢的东西。那件法器你也看看合不合用，不行就拿去换掉。”他知道墨辰家境普通，修炼资源匮乏，这些灵币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墨辰看着手里那足以改变他目前窘境的储物袋，又抬头看着叶问天那真诚而温和的眼睛，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自幼父母早亡，靠着街坊接济和一点微薄收入艰难求生，何曾拥有过这么多灵币？他深知，这是叶大哥在真心实意地照顾他、为他着想。“谢谢……谢谢叶大哥！”他哽咽着说道，将储物袋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温暖。
苏凌薇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温柔而欣慰的笑意，阳光洒在她侧脸上，柔和而美好。千面也从房檐上翩然落下，宛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她走到叶问天身边，伸出纤纤玉手，带着香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行啊小子，没看出来，你除了是个炸炉高手，还是个敲竹杠的资深专家！这业务熟练得，以前没少干吧？深藏不露啊！”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提醒的意味，“不过，你这次可是把林家往死里得罪了，依林动那小子睚眦必报的德行，还有林家那护短的风格，这事儿肯定没完。接下来，怕是有得烦了。”
叶问天点了点头，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我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在古老回来之前，我们多加小心，尽量不单独外出。”他看向院外巷口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知道，麻烦就像野草，烧掉一茬，还会长出另一茬。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让所有麻烦都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