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简单的饭食,萧琉铮起身,随意扔给了殷玄一个凡人也可以使用的,只是空间很小的储物袋,便径直走向主屋,那是灵气最浓郁、专供修炼的静室。
“收拾干净。”
“是!兄长放心!”
殷玄赶紧接住东西,应声道。
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步履轻快地端回厨房清洗,嘴里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凡俗小调里不成调的片段,像林间无忧无虑的小雀鸟。
厨房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
殷玄洗得格外认真,也本能地忽略了这些简单的杂务只是萧琉铮一个简单法术就可以完成,却还要扔给他的事实。
他一边洗,一边忍不住回味着刚才和兄长同桌吃饭的情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收拾停当,他并没有立刻休息。
想起自己刚才对兄长的承诺,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院角那块空地上,拿出储物袋里兄长在来到圣地之前因为他怕黑,特意在一个小镇的花朝节上为他买的琉璃宫灯。
借着灯光,殷玄仔细地观察着土壤和周围的环境。
他蹲下身,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小撮泥土,神情专注而认真。
“这里阳光好,可以种些喜光的灵草……那边背阴,或许可以试试寒性的……至于灵草的特性,明天能直接问出来吗?是不是还要去买本书学习一下……”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规划着如何将这块小小的土地变成萧琉铮喜欢的、对修炼有益的小花园。
他沉浸在自己的小计划里,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墙外浓重的阴影里,一双深邃的紫色眼眸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叶野隐在暗处,看着月光下那个蹲在泥土边、神情专注又带着不自知柔美的身影。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独属于殷玄的奇异淡香,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竟奇异地让他体内因魔气而隐隐躁动的经脉都平复了几分。
他想起梦缘那执拗的话语:“你肯定也喜欢……都沾了他的香。”
叶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眼神复杂难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退去。
而此刻的殷玄,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在松软的泥土上划出一个小小的区域,想象着这里将来开满灵花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又充满期待的、纯真无邪的笑容。
等差不多弄完,殷玄看着自己沾了泥土、像只小花猫似的双手和衣摆,属于凡人的思维立刻占了上风。
他赶紧又去厨房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直到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兄长给的那个小储物袋里、属于玄天圣地杂役的干净衣物,他才对着水缸里模糊的倒影松了口气。
还好,兄长没看见他刚才那副脏兮兮的狼狈样子。
念头一转,他又想起兄长萧琉铮似乎有些洁癖。
今日经历了入门测试、还有自己惹出的风波……兄长定然身心俱疲,此刻在静室打坐,身上沾染的尘埃和那无形的压力,会不会让他格外难受?
是不是……也需要沐浴更衣?
这个念头让殷玄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既怕打扰了兄长修炼,惹他不快,又担心兄长忍着不适。
犹豫再三,对兄长的关切还是压倒了那点怯懦。他重新烧好一桶温度适宜的热水,小心翼翼地提到主屋静室外。
新换的杂役服是素净的月白色,料子虽普通,却意外地衬得他肤色愈发莹白如玉,身姿纤细挺拔。
湿漉漉的乌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和优美的颈侧,洗去尘埃后,那份昳丽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月华下透出一种清透易碎的美感。
他站在紧闭的静室门外,又开始踌躇不前。
敲门?还是不敲?
万一兄长正在紧要关头……
可不提醒,兄长会不会觉得他不够体贴?
静室内,盘膝而坐的萧琉铮早已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
他并未完全入定,微弱的神识轻易地“看”清了门外属于殷玄这个凡人的一切。
当神识扫过殷玄焕然一新的模样时,萧琉铮紧蹙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
洗去尘埃,换上干净衣物的殷玄,确实顺眼了许多,那份纯粹的美貌在月华下几乎在发光,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诱惑力。
然而,这短暂的顺眼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沉的烦躁。
白日里圣子那玩味的目光还历历在目,这小东西怎么就不长记性?
洗得这么干净,打扮得……
这么惹眼,是想给谁看?
又想去勾引谁?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强烈的占有欲和被冒犯感猛地窜起。
“吱呀——”
没等殷玄鼓起那点可怜的勇气,静室那扇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猛地拉开!
门扉洞开,露出里面略显昏暗的空间和萧琉铮挺拔而冰冷的身影。
殷玄猝不及防,被这动静惊得差点摔进兄长怀里,他慌乱地稳住身子,抬起头,正正撞进萧琉铮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居高临下、带着刺骨寒意俯视着他的眼眸里。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不悦,还有一丝殷玄无法解读的、更深沉的阴郁。
然而,殷玄的心底却奇异地没有升起太多恐惧。
兄长这样的脸色,他早已习惯,甚至……带着一种安心。
至少,兄长还愿意看着他,还亲自给他开了门,这本身就意味着兄长……
还在意他,没有彻底厌弃他。
他努力忽略那冰冷的视线带来的压迫感,扬起一个温顺讨好的笑容,像林间迷途的小鹿,盛满了纯粹的依赖和笨拙的讨好:
“兄长……水烧好了,温度正合适。玄儿……玄儿侍奉您沐浴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