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天灵盖。
他垂下眼眸,眼中挣扎、恐惧与豁出去的疯狂交织。
赵峰死了,赵凌八成也完了,他就算能活着回到圣地,面对天阳峰的滔天怒火和圣子殿下可能的迁怒,结局恐怕比死还惨。
圣子殿下,不会放过他第二次。
想到叶野深不可测的实力和狠辣手段,就连出手都那般阔绰,横竖都是绝路,不如……
“前辈!”刘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姿态卑微却眼神灼灼,“恳请前辈开恩,解开霜宁身上的奴契。晚辈愿立下心魔大誓,此生绝不泄露前辈身份及今日所见所闻分毫。前辈亦可对晚辈的神魂动手,洗去、模糊相关的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更快,强烈自荐道:“请前辈放过霜宁。晚辈刘寻,愿代替她,成为前辈的奴隶。晚辈比她更聪明,更识时务,更懂得审时度势。”
“晚辈也是筑基后期修为,比她更强。在圣子殿下面前……尚能勉强递上几句话。前辈无论想在圣地达成何种目的,晚辈都比她有用百倍。”
刘寻的目光扫过阵中的殷玄,又迅速收回,加重了筹码:“就连前辈方才交代霜宁的任务——让萧琉铮放弃殷玄公子——晚辈也有办法做到。而且,能做得更干净,更不留痕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尘埃中的刘寻,片刻沉寂后,一道玩味的弧度在他唇边掠过。
“你想做本座的奴隶?”叶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求主人成全!”刘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可以。”叶野答应的干脆利落。
刘寻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大半,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上,但立刻被更大的警惕取代。
叶野没有废话,指尖骤然亮起紫色魔光,瞬间没入刘寻的眉心。
“呃啊——!”
刘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被强行烙下了一个冰冷、蕴含着无尽束缚的印记。
那印记深入神魂本源,比王霜宁所承受的奴契更为霸道,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死、意志,从此尽在眼前这魔修一念之间。
奴印,已成。
这样霸道的东西——
除了寿命的自然死亡,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下,他再也无法死去。
叶野收回手,手腕一翻,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却内蕴幽蓝水纹、散发着精纯水火之力的晶石出现在掌心,将它抛给刘寻。
“拿着这个,‘焰心冰魄髓’。回到圣地,把它交给林烬霄。就说你意外闯入一处古修洞府,得了此物,并不清楚赵家兄弟下落。你神魂中有本座设下的禁制,会模糊你关于今日的一切记忆,只留下这段‘奇遇’的印象。”
“林烬霄此人傲慢自负。一件稀有的灵物,足以转移他对‘失踪’之人的大部分关注,再加上你神魂中那份‘真实’的虚假记忆,足以应付。”
“他不会对两个‘废物’的死活和一个‘蝼蚁’的际遇,耗费太多心神去深究。”
刘寻接过那触手温润又隐含冰凉的灵物,感受着其中磅礴的能量,心中对叶野的手笔和算计更加惊骇。
这灵物是珍品的水火灵物,足以应付圣子。
他恭敬收好:“谢主人恩赐!属下……必不负主人所托。”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眼中带着恳求,“主人……霜宁的奴契……”
叶野的目光淡淡扫过一旁担忧地望着殷玄的王霜宁。
“她?她从来不是本座的奴隶。她的主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至于奴契……待回到玄天圣地,本座不会再驱使她,这已是本座最大的让步。”
他重新看向刘寻,紫眸中的警告如同实质:“刘寻,你既已认本座为主,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做好你该做的事,办好本座交代的任务。其他的……莫要得寸进尺。”
无形的压力让刘寻再次低下头:“属下……明白。”
叶野最后看了一眼阵法中气息渐趋平稳、筑基灵光开始内敛的殷玄,又冷冷扫过王霜宁和刘寻: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等他筑基完成,立刻带他离开此地,返回圣地。记住你们的身份和任务。”
话音落下,叶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和北溟寒一样,融入了夜色之中。
…………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荒野,吹动王霜宁额前汗湿的碎发。她看着几步之外那个跪在尘埃里、刚刚被烙下奴印的刘寻,眼神复杂。
待叶野消失后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完全散去,她稳住有些虚浮的脚步,站直了身体。
刘寻也同样站了起来。
他掸了掸法袍下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枚烙印在他神魂深处的印记,似乎并未带来多少痛苦——或者说,他掩饰得很好。
他走向王霜宁,不再是那个卑微的求告者。
“宁妹,”刘寻的声音响起,低沉,却像压抑着风暴的寒潭,“现在,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王霜宁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刘寻的视线。那双曾经映着少年志气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沉沉的幽暗。
“谈什么?”
“谈你的以后。”刘寻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伸出手,想拂开她脸颊上一缕粘着血污的发丝。
王霜宁抬手,格开了他的手腕,“不必。”
刘寻的手顿在半空,随即收回,脸上掠过一丝阴郁。
“宁妹,你还是这么倔。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后山的果子,我说有蛇,你偏要去摘,结果差点被咬。张屠户家的小子,我说不是良配,你却不听劝,后来呢?”
王霜宁全然没有被他这幅强词夺理的说辞影响,冷笑道:“刘寻,收起你这套把戏。摘果子是为我娘尝鲜,张屠户家的事是我眼瞎……”
“但也是这件事,才让我成为了娘娘的祭司,能够躲过安宁村被那群不守东州道律的邪修屠杀,今天活在了这里……”
“不过,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我王霜宁的选择,对错我自己担着,不需要你来评判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