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下意识地接住那枚晶核。
入手冰凉刺骨，内里却蕴藏着磅礴的温润火力。
五品异火的本源……
这若是放在外界，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此刻却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手里。
这位前辈行事，当真是……莫测高深。
是欣赏，是补偿，还是这所谓的“因果”使然？
殷玄压下翻腾的心绪，恭敬行礼：“多谢前辈厚赐！”
玄翊并未理会，目光转向昏迷的林烬霄，抬手虚虚一按。
一股远比之前温和的妖力涌入其体内，如春雨润物，细致地修复着破损的经脉，抚平异火反噬的创伤。
那朵妖异的并蒂莲金纹光芒内敛，不再躁动，仿佛陷入了沉睡。
“好了。”玄翊收回手，语气平淡，“待他醒来，神智自当恢复，此番磨难……或能令他修为更进一层。”
恢复如常……
殷玄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
这意味着，那个会笨拙地保护他、依赖地叫他“哥哥”的“烬霄”，那个心死神伤、只念着母亲的林烬霄，都将彻底消失。
归来的，会是那个视他如玩物、带来无尽屈辱与危险的玄天圣子。
他本该感到轻松，甚至庆幸。
可心底那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却挥之不去。
明明说好了两清，却发现有些痕迹，并非想抹去就能抹去。
既然无法坦然面对，那么，远离便是唯一的选择。
林烬霄立下的心魔誓言犹在耳——
危机解除，绝不主动纠缠。
如此，甚好。
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
“前辈，”殷玄收敛心神，再次开口，“晚辈冒昧，恳请前辈……送晚辈离开这万妖冰原。晚辈的同伴在外等候已久，实在……忧心。”
玄翊熔金般的竖瞳扫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急于离开的另一层缘由，却并未点破，只淡淡道：“那只在外围徘徊、死活不肯离去的虚镜兽？”
殷玄心头一紧，立刻道：“前辈明鉴！小白它只是护主心切，绝无冒犯之意！”
“小白？”玄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真丢人的名字。不过，灵智倒是极高，远超寻常筑基妖兽……”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殷玄的表情，忍不住翻脸，“你那是什么表情？……本座还不至于为难一只护主心切的小东西。”
殷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玄翊大概也觉得这样为难一个筑基期很无趣，他手腕一翻，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满玄奥符文的骨片悬浮在殷玄面前。
“此乃‘玄龟敛息甲’，激发后，非大乘不可察。”
“本座看你身上的那些敛息符，想来，你需要此物……至于原因，你也不必多想，一切皆是因果。林氏与本座有仇，你算是无涉其中，这是……方才的赔礼，亦是……你点醒本座，故乡之念的谢礼。”
话音未落，玄翊的身影已如冰雪消融，缓缓淡化在风雪中，只余下最后一缕缥缈之音：
“自行离去即可，冰原妖兽不会阻你。至于他……留在此地亦无性命之忧。你若不愿带走，便待他自行醒来……好自为之。”
风雪依旧，冰峰寂寥。
殷玄握着那枚冰冷的冰冥火晶核与温润的玄龟敛息甲，目光最终落回冰床上沉睡的人。
林烬霄面容平静，呼吸匀长，仿佛只是睡着了，而那件属于自己的红色法衣，依旧覆在对方身上。
殷玄没有取回。
就当是……留给那个短暂存在过的“烬霄”，最后一点干净的念想。
当然，也可能……
他只是单纯觉得，被旁人穿过的衣物，他不愿再要了。
“殿下，”他对着沉睡的人，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冰床上的人自然不会回应。
殷玄便只当他默认。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将一道留着信息的传讯玉佩放在他手边，旋即转身，身影决绝地没入茫茫风雪，再未回头。
万妖冰原边缘。
殷玄刚踏出那令人窒息的妖气范围，一道雪白的影子便如闪电般扑入他怀中，力道之大，撞得他踉跄了一步。
“小白！”他立刻收紧手臂，将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按在胸前，感受着它急促的心跳和微微的颤抖。
【主人！主人！你终于出来了。呜呜……吓死我了。那个混蛋圣子呢？他有没有再欺负你？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我就要冲进去了。】
梦缘的意念带着哭腔，像决堤的洪水涌入殷玄脑海，小爪子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生怕他再次消失。
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担忧与依赖，殷玄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鼻尖竟有些发酸。
他轻轻抚摸着梦缘的背脊，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安抚：“没事了，小白，你看，我好好的……我们，都活着出来了。”
一人一兽在风雪中静静相拥片刻，劫后余生的真实感才渐渐驱散了心底的寒意与阴霾。
殷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他松开梦缘，献宝似的托起那枚冰冥火晶核，语气带着些许飞扬：
“小白，你看，我不但没事，修为还突破了筑基中期，而且，还得了这个！”
【这是……异火本源？！】梦缘的兽瞳瞬间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主人！这、这是从哪里……】
“是冰原里一位前辈所赠。”殷玄简要解释了几句，眼中闪着光，“炼化它，我或许就能真正掌控体内的寒髓之力了。到时候，我就能学习炼丹，还能用些基础的火系术法……等师兄回来，他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提到叶野，他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被浓浓的思念与担忧取代。
师兄，你现在究竟在何处？
与北溟寒同行，可还安好？
何时……才能归来？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刺入了殷玄的脑海，让他瞬间脸色一变。
“不好！”他猛地抬头，看向玄天圣地的方向，语气急促起来，“小白，我们得立刻回去。算算时间，兄长……他定然马上要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