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寒潭,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抑感就越发浓重。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四人自己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幽暗的空间里回响。
“地下有东西。”沈静忽然低声示警。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扭曲、模糊的黑色人影从岩石缝隙、从阴影中疯狂渗出,发出无声却直刺神魂的尖啸,向着四人汹涌扑来。
这些怨念个体实力约在炼气期,但数量之多,简直无穷无尽。
“靠拢,防御!”王霜宁反应极快,裂海棍舞出一片青光,护住身前。
陈默骂了一句,长剑出鞘,剑光迅捷而狠辣,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周围弥漫的怨戾之气搅得心头火起。
沈静并未动用刀,而是双手连弹,数道流光没入四周,瞬间布下一个小型的“固金阵”,淡金色的光幕升起,暂时阻挡了大部分怨念的冲击。
但光幕在潮水般的攻击下剧烈摇曳,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殷玄手中的乌蛇鞭化作道道黑影,精准地抽散靠近的怨念。
他很快发现,那些让王霜宁灵力运转微滞、让陈默出手愈发狠厉、让沈静阵法光幕摇摇欲坠的阴寒煞气,在触及他身体时,竟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除了带来更深的寒意,并未影响他分毫。
他心中有些明悟——
这大概就是那位大妖玄翊提及的“无垢之体”,
也是他事后翻阅《修仙大全》只找到寥寥数语、提及“修魔尤胜”的所谓“得天独厚”。
圣地六峰的核心藏书阁他进不去,无法深究。
他只能将这份疑惑与隐忧暂且压在心底,等着叶师兄归来,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他只希望,叶师兄……不要骗他。
一场混乱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几人各施手段,终于将这一波怨念暂时清空,但每个人都气息微喘,陈默更是脸色难看地甩了甩剑,仿佛想甩掉沾染上的无形污秽。
“这鬼地方……”陈默喘着气,眼底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再待下去,没被这些东西啃了,也得被这鬼气憋疯!”
沈静默默收起略有损伤的阵盘,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怨气已轻微侵入经脉,需尽快调息驱散,否则于修行有碍。”
王霜宁也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滞涩和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点了点头。
然而,当他们且战且退,终于靠近那处寒潭时,却发现周围骤然一空。
那些纠缠不休的怨念,仿佛遇到了什么无形的界限,只在远处徘徊嘶吼,却再也不肯前进分毫。
“看吧。”陈默指着那些不敢靠近的怨念,无奈道,“连这些没脑子的东西都不敢进来……这只能说明,这里面要么有让它们恐惧到骨子里的存在,要么就是……”
他顿了顿,看向殷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先前进来的人,恐怕早已彻底湮灭,连点残渣怨念都没能留下。
“殷师弟,这地方比外面看起来更邪门。”
殷玄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猛地扑到潭边,双手直接插入冰冷刺骨的黑水中,神识不顾一切地再次向下冲击,却依旧被那层无形的屏障狠狠弹回。
“师兄!萧琉铮!”他对着死寂的潭水呼喊,可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声。
陈默看着殷玄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倒是缓和了些:“师弟啊,人既然找不到,这地方又邪乎得很。我看,咱们不如老老实实去别处转转,完成执事堂的基本的探查要求,混够一百灵石,再顺手挖点矿来得实在。”
他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心劝慰:“你那‘师兄’……是你什么人?万物皆是虚假的皮相,血脉相连的亲人会背叛,刻骨铭心的爱人会忘却……哪有自己重要。”
他耸耸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咯。”
王霜宁立刻上前一步,冷冷地瞥了陈默一眼:“陈默,不会劝人就闭嘴。”
沈静则沉默地观察着寒潭和周围环境,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
她对陈默的话不置可否,但殷玄许诺的《七曜星锁阵图》依旧是她无法放弃的目标。
她需要权衡,继续跟着这个明显情绪濒临失控的殷玄,是否还有达成交易的可能。
殷玄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无视了陈默的话,语气平静地不可思议:
“你们走吧,人我自己找……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该让师姐师兄们为我涉险。”
这话并非逞强,而是现实如此。
这里对他们来说感觉危险,对他来说……却未必如此。
“啧,那真是太遗憾了,殷道友。”陈默听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惋惜,用力摇了摇头,“看来,你这宝贝流云舟,终究是与我无缘了。”
他像是告诉殷玄,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罢了,流云舟再好,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他贪财,却也惜命。原本的目标庚金煞气如今杳无踪迹,这秘境核心连金灵气都感应不到,明显不对劲。
这浑水,他一点也不想蹚。
还不如就随便逛逛,能找到林隽最好,那可是1000灵石,他的命啊。
至于流云舟,此物虽好,他也确实想要,但这殷道友能拥有此物,背后牵扯的因果绝非他能承受。
若东西来路不正,日后寻仇者找上门,他陈默有几条命够填?
“殷师弟,听我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他冲着殷玄又劝了一句,又看向王霜宁和沈静,“两位师妹,趁现在下一批怨念还没有凝结,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可先走了……”
见根本没有人理他,陈默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最后留下一句:“那咱们就此别过,各安天命吧。”
说完,他不再犹豫,身形几个起落,便迅速消失在来时的昏暗之中。
原地只剩下三人,气氛凝重。
“殷师弟,”沈静率先开口,她收起略有损伤的阵盘,脸色有些苍白,“此地阵法隔绝之力极强,我的神识和阵盘在此几乎失效。怨气虽未直接侵入,但灵力运转滞涩远超外面。若继续深入,我恐怕难以护你周全。”
殷玄点点头,没有丝毫意外:“我明白。沈师姐请自便。答应你的灵石报酬,离开秘境后,我定会如数奉上。”
他并未提及阵图,那已是另一桩交易。
沈静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以今日情形,我不足以换取《七曜星锁阵图》。但此图对我意义非凡,我沈静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也无意空手套白狼。”
“可殷师弟,我真的很需要它。你可还有其他条件?只要不违道心,不伤性命,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愿意尽力一试。”
殷玄沉默着,抚过储物袋,那毕竟是前辈的心血,能不给出,他自然不愿。
不然他随便拿出去卖一点,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穷。
沈静见他犹豫,再次开口:“我于阵法一道尚有些天赋,如今筑基期,却已经破例成为四品阵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