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
这声询问并非来自杀气四溢的萧琉铮,而是出自一直沉默的刘寻。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惊异。
季云、林隽,连刚刚重新靠在一旁调息的徐愿都抬起了眼帘。
他们与这位新晋的凌霄殿亲传、圣子眼前的红人并不相熟。
此次参与秘境任务,一方面是响应圣子谕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圣地内暗流汹涌,各峰都希望自家弟子能在圣子亲信面前露脸,结个善缘,顺便避避风头。
这个“殷玄”,他们此前从未留意,只当是某个不起眼的内门甚或外门弟子。
可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先是让萧琉铮这般疑似金丹的天骄瞬间失态,此刻竟又引得刘寻这位素来沉稳的圣子亲信脱口追问?
几人心念电转,一些模糊的传闻碎片悄然拼凑——
似乎三四个月前,是有风声说圣子在收徒大典上,对一个容貌极盛的杂役弟子多看了两眼?
名字……好像就是殷玄?
这得是何等绝色?
刘寻这般急切,莫非也是因着圣子殿下的缘故?这念头一起,几人看向刘寻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
刘寻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心道不好。
他确实怕殷玄出事,怕叶野因此迁怒,牵连霜宁,但这番关切绝不能如此直白地摆在萧琉铮和众人面前。
他强行按下翻涌的心绪,仿佛全然未觉众人古怪的注视,一把扣住陈默的肩膀,声音急怒:
“王霜宁!你说王师妹也来了明城,我问你,她人在何处?可有受伤?是否安全?”
陈默被他问得一怔,脸上随即露出“原来如此”的了然神色,忙不迭道:
“哦!您问王师姐啊?您放一百个心,我不小心找到传送阵进来前,还瞧见她们在入口附近那片最安稳的地方挖矿呢。”
“不是我夸口,王师姐那抡起矿锄的架势,真是虎虎生风,巾帼不让须眉,就跟那矿石是她前世仇人似的……”
“啧,羡慕啊,随便逛逛就能白捡一百上品灵石的任务酬劳,还能落下八成灵材,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去?偏我运气背,被卷到这鬼地方……”
听着陈默絮絮叨叨的描述,刘寻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扣着陈默的手也略微松开。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他长长吁出一口郁气,脸上那份显而易见的焦虑褪去,只余下疲惫与庆幸。
萧琉铮眼底的疑虑未散,但面色总算缓和了些许。
他锐利的目光在刘寻脸上逡巡,捕捉到那份对王霜宁不似作伪的担忧后,心头翻腾的杀意才稍稍平息。
此人动不得,
至少眼下动不得。
他是自己与圣子林烬霄之间那根至关重要的线。
只是,一丝更深的阴翳悄然覆上心头——但愿刘寻与殷玄当真毫无瓜葛。
否则……他忍不住去想,林烬霄与殷玄之间,是否早已有了他所不知的牵扯?
林烬霄……会抢走玄儿。
而他……暂时无力抗衡。
只因他应下了天魔圣主萧夜的条件,必须完成那桩交易——
拜入林道玄座下,在收徒大典上,伺机给主峰的几位核心长老,种下“魔种”……
…………
思绪被拉回两日前。
“想活?可以……本尊可以传你完整功法,助你凝练分身。功法的玄妙,你已亲身体验……待你修至分神,是斩魔分身以证正道,还是彻底融合,魔临天下,皆由你选……”
萧琉铮当时沉默片刻,反问:“尊者当年,选的是哪条路?”
萧夜低笑,声音带着莫测的意味:“这个嘛……就不能告诉你了。报酬既已预付,琉铮啊,你最好……莫要让本尊失望。”
“等等……”萧琉铮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迟疑,“若我想让一个凡人,得以踏上仙途,拥有真正的灵根……尊者,可知有何方法?”
“为了你记忆里那个……弟弟?”
“……是。”
“你不是恨他么?”萧夜饶有兴味地反问,随即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愉悦的轻笑,“正因恨他,才更放不下他,更想牢牢抓住他,是么……”
萧琉铮默然,眼底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萧夜似乎忆起了什么,低低唤了一声:“尊上……”停顿片刻,他才重新对萧琉铮道:“方法确有,而且……离你不远。只要你做好你该做之事……”
“玄天圣主林道玄,百年前设计北原大妖,自身遭了反噬,重伤难愈。后来联手他人封印魔尊渊离,更是雪上加霜。为此,他四处寻觅机缘疗伤,约莫三十多年前在东州现身,结识并爱上了一位受过皇室册封的宗女,便是当今圣子林烬霄的生母。”
“为让他那凡人妻子能够修行,他不惜冒险,九死一生,终是寻得了传说中已达八品的灵植——生灵花。”
萧琉铮对那些圣地秘辛、爱恨情仇毫无兴趣,他只在意的,是那“生灵花”三字。
他已无法接受,殷玄百年之后便会化作黄土,离他而去。
他们必须……永远在一起。
“尊者此言何意?”
“只因那花,最终未能派上用场。天道对东州姬氏皇族的桎梏,岂是那么容易打破的?更何况是名册入宗牒、受过正式册封的宗女,那可是被天道‘铭记’之人……呵,林道玄莫非以为,他能与尊上比肩?”
萧夜语带轻蔑。
“总之,那株珍贵的生灵花,便被他弃之敝履,随手扔进了玄天圣地的传承秘境——玄天秘境之中,再不理会。玄天圣地诸多上古传承亦在其中,而那秘境,恰好只容金丹及以下修士进入……”
萧琉铮的心猛地一跳。
“本尊可予你一小块‘息壤’与一枚‘七品幻生石’。幻生石能摹拟出生灵花的气息,惑乱守护禁制;息壤则可移植并暂存此花。你进入玄天秘境,将真正的生灵花带出,自然能助你那弟弟……重塑根基,踏上真正的仙途。”
萧琉铮呼吸微促:“尊者莫非是八品丹师?”
这等品阶的灵植,绝非直接吞服所能承受。
“本尊自然不是,”萧夜坦然道,“但本尊认得能炼此丹之人。丹药主材是生灵花,辅材虽也珍贵,天魔圣地却还拿得出手……事成之后,多余的花瓣,归本尊所有。”
萧琉铮接过萧夜递来的、散发着微弱土黄光晕的息壤与那枚流光溢彩的幻生石。
他将这两样东西紧紧攥入掌心:“我会完成尊者的嘱托。”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夜:“也请尊者立誓——以您所效忠的‘尊上’之名起誓,事成之后,绝不反悔,必助我弟弟重塑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