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蹲在石阶上,指尖还搭着那半截断剑的锈刃。林中人影没再动,长剑垂地,水珠顺着剑尖滴进落叶堆,声音很轻,却一下下敲在他耳膜上。
他慢慢把断剑插回石缝,站起身时腿有点发僵。刚才那一战耗得狠,错劲在经脉里像是结了层薄冰,走一步就刺一下。可他不能停。
破庙就在眼前,门框歪斜,门槛裂成两半。他抬脚跨进去,腐木吱呀响了一声,惊起梁上几只蝙蝠,扑棱棱飞向后殿。
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他顺势蹲下,手指抹过地面积尘。指腹传来一丝温热——不是阳光残留的那种暖,更像是从底下渗出来的气流,带着微弱的震动。
他刚要细查,头顶瓦片突然一响。
人影翻落,动作利索得不像躲雨的。黑衣蓝披风,手里一把折扇,落地时连灰都没扬起来。
“兄台别紧张,”那人笑了笑,“我也是避风头的。”
陈无涯没动,眼睛盯着对方腰间那条银丝带——打了个奇特的结,像水流绕石。
“这庙年头不短了,塌一角都正常。”来人摊手,“可你脚下这块地,要是挖开看看,说不定能捡个便宜。”
“你知道这地方?”陈无涯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
“三百年前,天机阁祭坛之一。”那人收扇轻敲掌心,“后来塌了,埋了不少东西。有人来挖,死七个,一个没活。”
陈无涯眯眼:“那你呢?怎么不动手?”
“机关我不熟。”那人耸肩,“而且——”他鼻子动了动,“这土里有股味儿,像是烧焦的纸混着铁锈,碰了会招麻烦。”
陈无涯没接话,默默闭眼,心里默念:“系统,扫描十丈内,有没有武学遗物波动。”
【检测到‘天机卷’残页气息,位于正殿地下三尺,能量微弱但纯正,建议立即回收。】
他睁眼,不动声色抽出短匕,走到神像右侧,撬起一块边缘翘起的地砖。下面泥土松软,像是 recently 被翻动过。
他往下挖,匕首碰到硬物。拨开泥,一角泛黄帛书露出来,上面画着断裂的剑纹和扭曲的星轨。
“还真是。”他低声说。
那人站在门口没靠近:“你真敢拿?”
陈无涯没理他,把残页抽出来。帛书入手的一瞬,体内错劲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顺着指尖往里钻。
他脑中忽然闪出画面:海浪倒卷上山崖,一柄剑从云层劈下,斩断整片天空;有个背影站在峰顶,手里举着卷书,笑声震得山石滚落。
“这不是武功。”他喃喃,“是……规则。”
话音未落,外头风声骤紧。
抬头看,天色已经变了。乌云压下来,像锅底扣住山顶,远处雷声闷响,一道电光撕开云层,照得破庙内外一片惨白。
【警告!残页残缺严重,强行融合将触发天地共鸣,预计三刻钟内降下雷劫,请立即准备引导方案。】
陈无涯握紧残页,转身看向那人:“你要么走,要么留下帮我挡雷。”
那人咧嘴一笑,展开折扇。扇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水波流动,又像某种阵法。
“我说过我是来躲雨的。”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低的云,“正好,这场雨,够大。”
陈无涯没再说话,快步走向神龛。后面的墙角有个凹室,勉强能藏人。他把残页贴身塞进怀里,错劲缓缓运转,试图稳住体内那股被牵引的力道。
“你叫什么?”他问。
“墨风。”那人靠在门边,折扇轻摇,“你呢?值得让青锋派三个人追着砍的主儿,总该有个名字吧。”
“陈无涯。”他低头检查自己手臂上的旧伤,皮肉微微发烫,那是错劲滞留的征兆。
“你体内的劲不对。”墨风忽然说,“不是正练出来的,倒像是……反着长的。”
陈无涯抬眼:“什么意思?”
“就像树根往上长,枝叶往下扎。”墨风走近几步,“可它活着,还活得挺好。”
陈无涯没否认。错练通神的事,他从不解释。
“你既然知道天机阁,也该知道这残页为什么招雷?”他问。
“因为它不该在这儿。”墨风指着地面,“这庙下面是阵眼,当年封过一次,后来被人破了。现在你拿了残页,等于重新点燃引信。”
“所以雷是冲着阵眼来的?”
“一半是。”墨风摇头,“另一半,是冲着你。你身上那股劲,跟残页共鸣了。它把你当成了补全它的钥匙。”
陈无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就让它来。”
“你疯了?”墨风皱眉,“雷劫不是闹着玩的,挨一下就能让你经脉尽毁。”
“我挨过更糟的。”陈无涯活动手腕,错劲在掌心流转一圈,“书院考试抄错题,被先生用戒尺打了三十下。那时候我就想,反正都是错,不如错到底。”
墨风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你这人有意思。”
外头风更大了,吹得庙门哐当作响。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炸出个焦黑的坑。
陈无涯走向门口,抬头看天。云层已经开始旋转,中心隐约有光凝聚。
“你得做点什么。”墨风跟上来,“光躲不行。雷会找最薄弱的地方劈,而这庙,到处都是破口。”
“那你有什么主意?”陈无涯问。
“我能布个水盾。”墨风扬了扬扇子,“撑不了多久,但能偏转一点落点。你呢?你打算怎么扛?”
陈无涯摸了摸怀里的残页,又感受了下体内错劲的流向。它现在像一条逆游的鱼,拼命往丹田深处钻。
“我有个想法。”他说,“但需要你配合。”
“说。”
“等雷下来的时候,你用水盾把它引向我右手。”陈无涯伸出手,“我要让错劲和雷一起走一遍经脉。”
“你这是要借雷洗脉!”墨风脸色变了,“万一控制不住,你会被当场劈散!”
“所以我才要你控方向。”陈无涯平静地看着他,“你要是不想干,现在还能走。”
墨风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行,陪你疯一把。”
两人迅速分工。墨风在正殿中央划出一圈湿痕,用扇中暗格洒出粉末,勾成半圆水阵。陈无涯则脱下外衣,绑住右臂,防止发力过度撕裂肌肉。
做完这些,他盘膝坐在阵眼位置,双手放在膝上,错劲沉入丹田。
外面雷声越来越密,空气里有种金属般的味道。
“来了。”墨风低声道。
第一道雷砸下来时,整个山坡都在抖。紫光劈进庙门,直奔陈无涯头顶。
墨风挥扇,水阵亮起,一道水幕升起,将雷光偏转三寸。电蛇擦着陈无涯右肩掠过,轰在他伸出的手掌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错劲瞬间暴走,顺着雷流逆行冲上肩井。皮肤表面浮起蛛网般的蓝纹,像是血管里流着电。
第二道雷接踵而至。
这一次,他主动张开经脉,让错劲与雷火一同奔涌。剧痛从四肢炸开,但他咬牙撑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错到极致,便是对。**
第三道雷落下时,他的左手忽然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天空。
墨风瞪大眼:“你干什么?!”
陈无涯没回答。错劲在掌心凝成一团扭曲的漩涡,竟把半道雷吸了进来。
他的手臂开始发黑,像是被烧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