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尚未散尽,陈无涯撑着岩壁缓缓站起,喉头又泛上一股腥甜,他咬牙咽下,没让血再溢出来。右肋像是被铁钳夹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旧伤,但他不敢停。那块悬石砸得精准,乱石堆成的小山横在洞口前,将十名异族刀客彻底挡在外面,可这还不够。
他盯着对面烟尘中模糊的人影,耳朵微微一动。风从右侧岩缝吹来,带着一丝极轻的摩擦声——不是碎石滚落,也不是野兽爬行,是靴底蹭过青苔岩石的动静。
有人绕后。
他立刻矮身,贴着崩塌边缘匍匐前行,短剑握在手中,剑尖轻轻点地,试探着脚下碎石的稳定性。每一步都压着节奏,生怕引发二次塌方。靠近乱堆最外侧时,他用剑柄敲了两下最近的一块断岩,声音沉闷结实,说明结构已稳,主路确实被封死了。
没有退路了。
他迅速折返,攀上高处岩脊,背囊一抖,抽出一段铁索。这是流民营里老吴头给他的旧物,原本用来捆货箱,如今成了唯一的伏击工具。他将铁索一端缠在凸出的石瘤上,另一端甩向侧崖通道上方,拉紧、固定,再撒上几把碎石压住连接处。只要有人经过,震动会让锁链瞬间弹起,扫中膝盖或腰腹,足以让人失衡跌倒。
做完这些,他伏在岩脊阴影里,屏住呼吸。
三道身影正从侧崖攀上来,动作谨慎,显然是怕惊动洞内。领头那人一手扶岩,一手握刀,刀鞘未解,显然不想发出声响。他们不知道洞里有多少人,更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脚步。
陈无涯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忽然站起,故意踩碎一块薄石,发出清脆响声。三人立刻抬头,刀锋出鞘半寸。
“在上面!”一人低语。
陈无涯不逃,反而朝他们挥手,像是挑衅。那三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冲进狭窄通道。就在第一人踏入的刹那,陈无涯猛然跃起,短剑划过铁索连接处,绳结应声而断。
铁索绷直弹起,如鞭般抽向对方膝窝。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身后两人急忙收步,挤在狭道中动弹不得。
陈无涯早有准备,翻身跃下,落地时借错劲卸力,右脚却仍传来一阵刺痛。他强忍不适,欺身逼近,左手五指扭曲成爪,反向扣向倒地者的肩井穴。这不是正统拿脉手法,而是他误读《沧浪诀》中“逆气归元”时触发系统的产物——错劲·折脉手。
掌力透入经络,那人整条手臂顿时僵住,连握刀的力气都没了。陈无涯顺势一脚踢开他手中兵刃,再抬腿踹向其胸口,将人撞向后方二人。
狭窄通道本就容不下三人并行,这一撞直接让后续两人重心不稳。陈无涯趁机抓起地上碎石,右手一扬,石子精准打在第二人眼眶附近,逼得他本能闭眼后退。
最后一人反应最快,竟在退步瞬间拔刀横斩,刀光贴着陈无涯腰侧掠过,割破粗布衣裳,留下一道浅痕。
他不退反进,矮身钻入刀势空档,左肘狠狠撞向对方肋下。错劲再度爆发,那人脸色骤变,像是被无形之力贯穿肺腑,张嘴却发不出声,踉跄后退几步,靠着岩壁滑坐下去。
陈无涯喘了口气,额角渗出冷汗。三人都已失去战力,但他不敢大意。他拖着其中两人,塞进一处凹陷的岩缝,撕下对方衣摆塞住嘴,再用铁索绑住手腕脚踝。第三人刚要挣扎,就被他一记错劲拍在颈侧,昏了过去。
做完这些,他靠在岩壁上缓了片刻,手指摸到嘴角,湿的。咳了一声,掌心又添一抹暗红。肺伤未愈,刚才那一连串动作耗尽了力气,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
洞内依旧安静。那两名镖师还在研读图谱,不能让他们分心,也不能让打斗声引来更多敌人。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剑,剑柄已被汗水和血浸得滑腻,指腹摩挲着那个三角印记,像是某种无声的提醒。
该回去了。
他沿着原路退回,改用猫步贴壁而行,每一步都避开松动石块,避免震动引发新的塌方。接近洞口平台时,他停下脚步,抬起右手,在岩壁上以特定节奏轻叩三下——一下短,两下长,这是进入前与镖师约定的“安全信号”。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次。
依旧寂静。
他皱了皱眉,但没有贸然呼唤。或许他们正全神贯注于那些颠倒书写的图纹,根本没听见。也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再犹豫,缓缓迈步,踏上了通往洞内的青玉砖。
地面微凉,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金属气息混着草木腐味。穹顶夜明珠幽幽发光,照亮四壁密布的武学图谱。左侧墙面上,两名镖师仍保持着古怪姿势——一人倒立单掌贴地,另一人双手交叉背后,指尖朝天,像是在模仿某幅“反骨行气图”。
陈无涯松了口气,正要走近,忽然察觉不对。
那名右腿受伤的镖师,原本盘坐在地,此刻膝盖微微颤抖,额头冒汗,嘴唇发紫。
中毒了?
他快步上前,蹲下查看。那人衣袖完好,皮肤无损,不像外伤所致。再细看其呼吸,急促而浅薄,鼻翼两侧隐隐泛青。
不是毒,是功法反噬。
他们一定尝试了某种图纹中的动作,却没能掌握正确的错劲流转方式,导致内息逆行。若不及时打断,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陈无涯伸手按住其腕门,闭眼调动系统。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虚影——正是墙上那幅“双臂交叠、背手冲脉”的图式。系统反馈:“检测到非常规导气路径,兼容度61%,建议逆转手厥阴经流向。”
他立刻照做,以错劲缓缓导入对方经络,逆推其淤塞之气。片刻后,那镖师呼吸渐平,颤抖停止。
另一人也缓缓收势,睁开眼,满是困惑:“我……我刚才好像看到火光从掌心喷出来,是真的吗?”
“你觉得是,就是。”陈无涯收回手,低声说,“但下次别乱试,这地方的功夫,练错了会要命。”
那人点点头,还欲再问,陈无涯却突然抬手示意噤声。
远处洞口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刮擦声。
不是风,也不是石落。
是金属划过青玉砖的声音。
他缓缓站起,短剑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住洞外幽暗的通道。
方才明明已将敌人都制伏,是谁还能进来?
他一步步退到两名镖师前方,挡住他们的视线。与此同时,右手悄然将短剑插入地面缝隙,左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铁蒺藜,捏在指间。
刮擦声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出现在洞口光暗交界处,披风染尘,步伐沉稳。正是那名异族首领。
他站在那里,没有进来,只是冷冷看着陈无涯。
“你封了前路,设了绊索,打了埋伏。”他开口,声音低哑,“可你忘了——我们北漠人,从来不只走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