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前锋的脚步踏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那血袍人持刀缓行,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主殿台阶前,凌虚子单膝跪地,一手撑剑,一手压着肩头伤口,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顺着臂膀滑落,在青石上滴成断续的线。
陈无涯站在石台边缘,左手握着钝铁剑,剑尖插入裂缝,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他能感觉到体内经脉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骨深处一阵钝痛。白芷站在他身后半步,右手仍搭在他后背,真气微弱地输送着,却已接近枯竭。
没人说话。防线左翼已有三人后退,盾墙裂开一道口子。一名外门弟子转身就跑,脚步刚动,就被旁边同伴拉住。
“往哪逃?”那人低声吼,“后面是绝壁!”
话音未落,敌军中一声咆哮,五名精锐呈扇形扑来,刀光映着火把闪烁。
就在这瞬间,陈无涯猛地将剑拔起,反手插入石台最高处的裂隙,整个人借力挺身站直。他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上来,被他强行咽下,只从嘴角溢出一丝暗红。
“掌门未死!”他嘶声大喊,声音沙哑却穿透战场,“阵不能乱!左翼三人退至第三桩,交叉换位!右盾组斜移七尺,封断坡道!”
命令出口,几人愣住。谁也没动。
“听他的。”白芷低声道,软剑出鞘三寸,横在胸前。
一名执旗弟子咬牙跃出,带人冲向左侧木桩。另一队盾手迟疑片刻,也迅速调整位置。就在他们刚刚站定的刹那,三名异族战士已冲至坡道中央——本该畅通无阻的路线,因盾组斜移形成死角,被迫减速转向。
陈无涯盯着地面震动的节奏,额角青筋跳动。他知道时间不多。体内残存的真气正随着每一次调动快速流失,错练通神系统在他意识深处浮现一行字:
【全局调度模式启动】
【推演完成:声波共振可触发坡道下陷机关】
他深吸一口气,喝令:“张弓者放空弦!敲钟者连击三响!”
弓手一怔,不知所措。钟楼守卫却已举槌,连敲三下。
嗡——!
钟声荡开,与弓弦震波在空中交汇。坡道下方泥土猛然塌陷,两名敌人踩空坠入暗坑,第三人身形踉跄,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埋设已久的绊索应声绷紧,将其双腿缠住。
全场一静。
有人抬头看向石台上的身影——那个曾被罚去扫马厩、被讥为“歪理剑疯子”的少年,此刻站在风火之间,衣衫破烂,脸色苍白,却目光如钉。
“我不懂正统剑阵。”陈无涯抹去鼻血,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我懂怎么让你们活下来。”
这句话落下,原本动摇的阵线竟稳住了。几名先前欲逃的弟子默默归位,执盾立定。一名老执事低声下令:“补桩!加固绊索!”
陈无涯没再看他们。他缓步走下石台,一步步走向凌虚子。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淡淡的血痕。他在掌门面前停下,没有跪,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钝铁剑轻轻插在凌虚子身前地上,剑柄微微颤动。
凌虚子抬眼看他,眼神浑浊却清明。他想开口,却只咳出一口血沫。最终,他缓缓闭了闭眼,又睁开,目光落在那柄歪斜插入地面的剑上,再移向陈无涯的脸。
那一眼里,有痛楚,有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托付。
陈无涯转身,一步步走回石台最高处。他举起右手,掌心朝天——这是青锋剑派战时最高指挥手势。他不是掌门,不是长老,甚至连正式内门都不是。可此刻,无人质疑。
“接下来,听我的。”他对白芷说。
她点头,软剑完全出鞘,蓝宝石剑穗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微光,守在其侧翼。
敌军重新集结,黑旗虽碎,杀意未消。那血袍人站在十丈外,刀尖垂地,血迹顺着弯刀滴落,在泥土上烧出细小焦痕。他盯着陈无涯,忽然冷笑一声,抬手挥下。
鼓声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缓慢压迫,而是急促如雷,催命般轰鸣。敌阵中央裂开,数十名精锐列队推进,步伐整齐,手中兵刃高举,杀气如潮水般涌来。
陈无涯闭了闭眼,再度调动系统。
【目标:维持防线完整性】
【建议路径:逆运《沧浪诀》残篇第二段,结合‘错步引脉’原理,重构左翼牵引节点】
真气逆行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双手按在石台边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浮现出整条防线的轮廓——木桩、绊索、人员站位,全都扭曲成一张错乱却有序的图谱。
“左二组弃守第一绊,退至掩体后。”他低声道,“三人持短矛蹲伏坑沿,等敌人踩进一半再动手。右弓手改用三叠射,间隔两息,压制中路推进。”
命令传出,执行迅速。这一次,再无人迟疑。
敌军前锋踏入坡道,眼看即将突破,左侧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三名藏于陷坑边缘的弟子 simultaneous 起身,短矛齐刺,两名敌人当场倒地。右侧弓手依令轮射,箭雨精准覆盖中路,逼得敌方不得不分散阵型。
陈无涯喘了口气,额上冷汗混着血迹滑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对方不会轻易罢休,真正的猛攻还在后面。
白芷察觉到他身体微微晃动,靠近一步,低声问:“还能撑?”
“撑不住也得撑。”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发苦,“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在打。”
她没回应,只是将剑尖微微前移,护住他半个身位。
远处,血袍人再次抬手,这次指向的是主峰后山方向。
一支披着重甲的骑兵缓缓现身,蹄声沉闷,踏得大地微颤。他们手持长戟,背负火油罐,显然是冲着破坏阵眼而来。
陈无涯瞳孔一缩。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抬起手,指向后山坡道入口,声音冷静:“拆第三排木桩,堆成斜障。找五个会轻功的,带上火折子,埋伏在崖顶两侧。等他们进入三十步内,点火。”
有人惊问:“点什么火?那里没柴草!”
“用他们的油。”陈无涯盯着那支重骑,“他们带了多少,我就烧多少。”
命令传下,几人迅速行动。他知道这计划凶险,稍有差池便会引火烧身。但他更知道,若不主动出击,等对方冲破防线,全军都将覆灭。
风卷着硝烟刮过石台。陈无涯站在最高处,粗布衣猎猎作响,手中无剑,唯有意志如刃。
敌骑开始加速,蹄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