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珏灼热注视的目标很明确,直直地打在花根上。
要不,薅了它试试?
装死的花似乎是承受不住一样,摇摆了几下,奄奄一息地垂下了头。
“......”
叶寒珏看了看四周,这朵花旁边现在只有他和木流灼。
“你碰瓷啊,我就看你两眼,还没开始薅你根儿呢。”
花朵不为所动,依旧沉默地低着头。
“看样子它是活不了了,干脆直接拔了吧。”
叶寒珏也不再多说,干脆直接上手,要坐实自己刚刚的想法。
然而他的手刚刚碰到花枝,熟悉的麻痛感又再次传来。
这次电击的威力比之前更加强大,叶寒珏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被电得竖了起来。
“又来!?”
气得叶寒珏想笑。
谈又谈不妥,碰又不让碰。烦死个人!
他也是杠上了,一捋袖子就要强拔。
而此刻,木流灼眼疾手快,将叶寒珏推开。一道黑气撞在叶寒珏刚刚站立的位置上。
“呃!”
玉天恒痛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人转过头,便见他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
洛棂在旁边为他简单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害。
她的武魂和魂技暂时尚未恢复,一时间也没办法用魂技给玉天恒治疗,只能找地方让玉天恒靠着。
“那道黑气!”
竹冥的眼神从玉天恒身上移开,余光一瞥,瞧见那道黑气又聚集起来,冲撞向叶寒珏。
叶寒珏再次从原处躲开,但黑气却不依不饶,一直追着他,像和他有仇一样。
紫色的身影在有限的空间里飞来飞去,像只巨大的扑棱蛾子。黑气不紧不慢,只是像逗老鼠玩得猫一样跟在叶寒珏身后。
“干嘛啊,我们有什么仇啊!”
叶寒珏踩着墙壁,又一个空中翻身,黑气啪一下拍在墙上散开又迅速集合。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叶寒珏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干过的事情,仔细研究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它。
黑气是从自己作势要拔花的时候窜出来的,再加上这道黑气它是从那朵花里冒出来的,所以——
“别追了!我开个玩笑!没拔!真没打算拔!”
这黑气绝对是在给那朵花打抱不平。
黑气似乎压根听不懂话的样子,照旧狠追了叶寒珏一会儿,直到叶寒珏衣服凌乱,头发纠缠黏连,整个人气喘吁吁才满意地停下来。
叶寒珏站在原地,双手撑膝,累极般休息了一会儿,才将呼吸调匀。
他挂上亲和微笑,眼睛眯得像两条曲线,向停在花朵前的黑气走去,也不管人家有没有眼睛看他的表情。
而目睹了他和黑气追逐战的一群人,眼神中尽是无语和服气。
刚刚他们看叶寒珏躲得辛苦,想上去帮忙,却被叶寒珏背后摆手势劝退。然后众人才注意到他“狼狈”的熟练与恰到好处。
怪不得木流灼神在在地站在一边不帮忙,也不知道这一场到底谁玩尽兴了。
现在看着叶寒珏这副表情,连玉天恒都为之叹服,悄悄发出带着敬佩的气音。
这人演技是真好啊,看他这狼狈和累演得,毫无破绽啊!再看他这谄媚态度,满分啊满分!
先不管后面的暗流涌动,叶寒珏就挂着亲切的微笑站在黑气面前,因为高度原因,他还微微弯了腰。
“刚刚确实是我口出狂言,太过狂妄了。还希望您能原谅我,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您的工作。”
谁知道这黑气的工作是什么,总之先这么说几句,扭转一下印象——这黑气能听见吗,连个耳朵也没得。
叶寒珏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敬的态度很好地藏在眯起的眼睛之后。
好在黑气似乎极为满意,围着花转了个圈,从花蕊中心钻了进去。
随着黑气的动作,雷电在蕊心闪烁,红色之中逐渐又爬上丝丝蓝白,带着不容人小觑的威力。
中心染着血肉艳色的五瓣花渐渐合拢,红色从花瓣根部渐渐褪去,最后只留下花瓣尖端的赤红。
犹如顶着一颗赤珠。
所有人都被这花朵久违的反应吸引过来。
在原本的白色花瓣处,又生出几层半透明的花瓣,好似轻纱,又如泡影。
这几层花瓣远多于中心那朵五瓣花,层层叠叠,挤挤挨挨,搭在一起、叠在一起、卷在一起......各种状态的花瓣都有。
裹在蕊心的闪电沿着花瓣的脉络,逐渐扩展到整个花朵,包括新生的几层轻纱。
在雷电作用之下,半透明的花瓣全部展开,层层堆叠,在最靠近中心的地方微微收拢,将顶红珠的花苞围在中心。
像是簇拥一般。
视觉效果上,现在这朵花已经与普通无缘,像是生于泥石的白莲,圣洁而温暖。
“...好熟悉。”
玉霖不自觉地出声,这朵花的感觉比刚刚的春神更加接近她印象中的身影。
叶寒珏哇哦一声,不知道他是在感叹这朵莲的蜕变,还是在附和玉霖的话。
而此刻,一直沉默的石台,突然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光滑的石面之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一些不深不浅的划痕凭空出现。
这些划痕不慌不忙,优雅地时而黏连、时而断开,最后留下一行优美工整的字迹:“微雨众卉新。”
呼,这就是新的提示吗?云头雾脑的感觉又来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刚刚要雷,现在很明显就是要水了。但是去哪儿找水呢?喝的那个行不行?
叶寒珏思考着,极其自然地向木流灼伸手。木流灼沉默了一下,从叶寒珏的魂导器里拿了瓶水给他。
“?”
虽然疑惑了一下木流灼为什么直接给了自己一瓶水,而不是把整个戒指给他,但是这不是重点。
叶寒珏把这件并不重要的事先放在一边,把瓶子里的水倒给石台上的白莲。
然后,所有人都目睹了倾泻而下的水流像碰上一道薄膜一样,在空中拐出弧度,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
连一点石台的边儿都没碰到!
叶寒珏及时拿正水瓶,嘴角抽搐几下想抨击一下这朵花,但苦于这花太小气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下了。
东西不大,要求不少,怎么不渴死你。
呼。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忍耐的叹息。
几个人托着脑袋思考“微雨”到底是什么。
太长的无望思考,总会带来诸多焦躁。
竹冥大声啊了一声,捂住脑袋使劲揉搓自己的头发:“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它水也不喝,干脆喝我的血好了啊啊啊啊!”
玉霖也一副沉思的样子,突然开口:“说到底,我们为什么非得在这个地方把这颗种子催生出来。”
对啊!
为什么啊!
他们闲啊!
他们不是只是来拿信物的吗?拿了种子就走不就好了吗?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对啊,好像我们进来就开始研究这颗种子,压根没想过把种子带出去!”
洛檐回忆着,脸上满是对他们行为的不可思议。
玉天恒更是满脸匪夷所思,他们就算了,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带路的,怎么也没想过先出去?
不过对于叶寒珏来说,懊悔先放在一旁,竹冥的话给了他一点新的灵感。
但是这也太狠了吧。
叶寒珏想着都忍不住嘶一声,有些同情的看向玉霖。
这道眼神玉霖自然没有错过,她疑惑地抬眼。
玉霖对她点点头,面色莫名的悲壮。
“我觉得,竹子说得对,这花可能确实喝血。而且,只喝玉霖的血。”
又是我。
玉霖现在知道他同情的原因,她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
怎么又是我,用雷电不是还有一个吗!公平点啊,你这破花!
不管内心多激荡,玉霖还是无奈地站起身,走到石台旁边,对叶寒珏的话全然相信。
“不儿,等等!你要做什么?怎么就喝血了?还必须玉霖?”
玉天恒坐得偏外,此刻他看着毫不犹豫就走上去的玉霖,一头雾水。但责任感和求知欲让他紧急提出疑问,好歹玉霖现在也是他的族人,总得问一问清楚。
而他的疑问,其实也是其他人的疑问。
叶寒珏清嗓,没有解释的烦躁,只有解密的快乐:“‘微雨众卉新’,雨我们通常会想到水,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这朵花要浇水。所以刚刚我们给它浇了水,结果也显而易见,它个完蛋玩意儿一口都不喝。”
“所以你就想到了血?这也太跳跃了?”竹冥举手质疑。
“不,血是你想到的。”叶寒珏冷漠地表示自己拒绝背锅,喝血明明是竹冥他自己先说的。
“我接下来考虑的是武魂和魂力属性。但是在场众人,基本没有人的武魂和水有关。唯一有关的阿灼他的武魂其实是冰属性的剑。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让阿灼结冰,我们再想办法把它融化为水。
但是注意!我们现在,是用不了武魂和魂力的。我和流灼两个,只是通过一些特殊的功法,将体内凝滞的力量以特殊方式运转。
因为运转方式的不同,它和魂力其实有些区别,所以我就暂时将这个想法放到了一边。
然后,竹冥的话非常合时宜就点醒了我。”
说到这儿,叶寒珏笑眯眯地举起手指放在眼前,指尖是不知何时刺破的伤口,渗出一颗晶莹的血珠,从指尖滑落,在石地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暗色“水花”。
“血和水,都是液体,怎么不算水呢?而且那朵花,正好有着嗜血食肉的‘前科’。”
这个猜测,血腥又合理,众人无法反驳。或许是因为春神的出现,将这朵花衬得无害许多,他们竟然一时之间忘了它的危险。
“至于为什么只能是玉霖,答案也很明显。”
“因为,只有玉霖的魂力和血肉都被它接受。”
洛棂喃喃,说出只能是玉霖的原因。
“没错。其实它应该还吸收了部分少宗主的魂力。那道黑气是从他体内飞出来的,钻入花心后就放出雷电,这雷电的来源怎么想都是他。”
叶寒珏肯定的同时还说了个在此刻不是很重要的猜测。
玉天恒摸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想到自己当时几度被抽干的魂力,心有戚戚。
“另外,还有一个不怎么正经的理由。”
叶寒珏突然轻咳,脸上勾起搞事的坏笑。
“小雨滴,怎么不算雨呢——嘿!没打着!啊!嘶——”
姬容久喊过的羞耻称呼突然从叶寒珏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犹豫,玉霖从石台跨步过来,飞起一脚,被叶寒珏敏锐躲过。
但他惜败于洛檐偷偷伸出的脚,被绊了个正着。
玉霖看着摔倒的叶寒珏,满意地点头回到石台附近。
叶寒珏爬起,揉着疼痛的屁股谴责地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洛檐。
“干嘛,我们女孩子一条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叶寒珏气短,毕竟确实是他先犯贱。他只能转头向木流灼寻求安慰,趴在他肩头假意地嘤嘤而泣。
石台边的玉霖经过这一遭,心中隐约的紧张和不安消失了不少,她此刻专注地看着待放的白莲,做好了准备。
指甲在手掌上一滑,无事发生。
嗯?
啊,没魂力没武魂,龙化用不了,指甲划不开。
她头也不回:“来把刀。”
话音刚落,一把精致的剪刀和一握锋利的冰凌就同时被送到她手边。
她转头,正好看到恭敬的洛棂和木流灼。洛棂面带微笑,木流灼虽然依旧表情寡淡,但却和洛棂一样莫名带着一股谄媚劲儿,跟叶寒珏刚刚的样子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大差不差。
尤其是洛棂,连表情都模仿得很到位。
“云浮月尽给的剪刀?我记得你还没用来着。”
说到这儿洛棂就一阵气闷,脸也像河豚一样鼓起来。
这玩意儿也太难控制了,她实在用不好。不然她也不至于跟皇斗战队打架时手里拿的还是木流灼给的冰匕。
玉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憋着笑,接过木流灼的冰凌:“那算了,我不当你剪刀的第一个见血对象。”
玉霖说着就正过脑袋,锋利的冰凌尖端对准手掌上停止流血不久的伤口,再一次狠狠一划。
鲜血如雨水一般,滴滴答答,哺育这朵饥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