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将那已成废人、蜷缩于大坛中无声无息的成是非妥善“安置”后,便转身回到利秀公主所在那间异香弥漫、轻纱垂幔的华丽房间。室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如同蛰伏的巨兽。他步履沉稳地走到那轻纱曼舞的贵妃榻前,对着榻上那身姿曼妙、容颜绝世的“公主”躬身复命,语气恭敬却透着一丝不同于寻常主仆的熟稔与默契:“王子殿下,一切均已办妥。那小子已成了瓮中之鳖,再无翻身的可能。”
谁能想到,这位让成是非神魂颠倒、让无数人惊艳于其美貌的利秀“公主”,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此刻竟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浮现出的,是一种属于男性的、运筹帷幄的冷静与赞赏。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榻边玉如意,指尖透着力道:“很好。如此一来,那个废物皇帝身边,可是连真的假的太后都没有了。看他还能倚仗谁?这大明宫阙,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他红唇微勾,露出一抹与他此刻妆容极不相符的、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笑容。
乌丸脸上也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一般,补充道:“嘿,王子殿下,我们虽然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冒牌太后,但护龙山庄那边,还有天地玄三大密探,以及那个深不可测的铁胆神侯朱无视,仍是心腹大患。”
他边说边走到一旁的紫檀木案几前,手指在某个隐蔽的雕花处一按,打开一个暗格,从中取出几封密封的火漆密函,小心翼翼地展开。
昏黄的烛光下,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晰,仿佛书写者对护龙山庄了如指掌。“这是几天前,那个神秘人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不仅提前预警了天、玄二位密探会前来夜探国宾馆,更将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三人的武功路数、性格弱点、惯用手段,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都详尽无比地记录于此。”
利秀公主,或者应该说,这位男扮女装的神秘王子,伸出纤纤玉指——这双手如今做着如此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违和感,拈起案上一支朱砂笔,在那密函上的“玄”字上,不紧不慢地画了一个圈,鲜红的圆圈如同滴落的血珠,在纸上洇开。
“虽然至今仍不知这神秘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但他提供的情报,确实精准无误,屡试不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如同在欣赏一件危险却趁手的兵器,“我们听从他的布置,先后两次挫败了护龙山庄的埋伏。就连刚刚解决掉的这个假太后,也是他提醒我们小心提防。
他顿了顿又肯定的说:“上次在使馆外,被你以火云刀故意诱敌、一举重创的那个黑衣人,我看她身法灵动机变,却内力稍逊,定然就是密函中所说的‘玄’字第一号,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上官海棠。情报果然没错,她武功并非顶尖,更擅长奇门遁甲与医毒之术。”
乌丸赞同地点头,语气中带着算计成功的快意与一丝对对手的轻蔑:“不错。我上次故意卖了个破绽,假意攻击段天涯,她果然中计,急于援护,右肩结结实实地硬接我一记十成功力的火云掌,掌力灼热透骨,此刻决计还在呕血,没有三个月休想恢复。经此一遭,那铁胆神侯若是如同密信所说,真心疼爱他这个视若亲生的义女,必定不舍得再派她前来冒险。毕竟,她所擅长的本就不是正面搏杀,若早知道我们早有准备且手段酷烈,神侯未必会让她来蹚这浑水。万一她真的折在这里,不仅天下第一庄群龙无首,想必那铁胆神侯,也要痛彻心扉,方寸大乱吧!”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带上了明显的恶意与幸灾乐祸。
利秀王子点头,脸上赞赏与得意之色更浓,仿佛已看到对手痛失臂膀的场景:“大将军,你做得非常好!下手果决,不留后患。根据这神秘人所言,大内密探中,唯有上官海棠深谙各种阵法奥秘与音律攻心之术,尤其精擅医术与解毒,几乎天生就是我这音波功与秘制药香的克星!只要她无法前来破局,我相信,配合我们的独门迷香与诡异秘药,我的‘十面埋伏’音波大阵,在此中原之地,便是铜墙铁壁,无人可破!”
他越说越是自信,但随即又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转为一丝凝重:“不过,这个归海一刀……密信中提及甚少,只说他武功奇高,刀法霸绝天下,已臻化境,性情更是冷僻凶戾,如出鞘之刀,锋芒逼人。此人,看来将会是我们真正的劲敌。”
乌丸却似乎胸有成竹,他捋了捋虬结的胡须,分析道:“王子不必过于忧心。密信上也提到,这归海一刀与段天涯两人性格严重不合,素有旧怨,甚至曾拔刀相向。因此那铁胆神侯老谋深算,向来避免让他二人共同处理同一件事务,以免内耗,反而误了大事。我们或可借此做些文章,设法离间,或逐个击破。”
利秀王子沉思片刻,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密函上“段天涯”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如此说来,前两次与你交手,那个刀法诡异多变、身法如烟似雾、尤其擅长东瀛忍术遁法的,定然就是这段天涯了。”
乌丸笃定地回答,眼中闪过对那次交手的回忆:“必定是他!因为这情报上写得明白,护龙山庄三大密探中,唯有段天涯精通正宗的伊贺派忍术,且已臻至上忍境界,诡变难测。那夜他的身法刀术,与我所知的伊贺流秘传如出一辙,尤其是那手‘幻剑’之术,虚实难辨,绝不会错。”
利秀王子很快收敛了脸上的得色,转而浮现出一抹符合他此刻“公主”身份的、恰到好处的愁容,柳眉微蹙,语气带着担忧,仿佛真是位忧心前程的柔弱女子:“可是……大将军,这段天涯两次前来窥探,虽未得手,但也已摸清我们不少底细。他若回去将此处情况,尤其是我的……我的武功路数禀报给皇帝,那明日……皇帝还会允许我进宫吗?我们的计划……岂非要功亏一篑?”
乌丸闻言,却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邪恶笑容,他压低声音,仿佛怕隔墙有耳,但语气却充满把握:“王子殿下且请安心。那真正的出云国国王,此刻恐怕还在为他那‘妹妹’即将嫁入大明而沾沾自喜,全然不知他真正的妹妹和忠心耿耿的护送大臣早已被我们劫杀替代,尸骨无存。我在前来京城的路上,早已提前派人,利用大明官方的驿站,快马加鞭,以‘出云国使团’的名义送了一封密信回去。”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得意,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信中极尽渲染大明朝廷如何傲慢无礼,如何轻视折辱出云国使团与公主,言辞恳切凄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出云国王是个蠢货,又极其疼爱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听闻‘她’在中原受此大辱,定然心疼愤怒不已。果然,前几天他的回信已然送到,措辞极其强硬,要求大明必须给予公主应有的尊重和礼遇,否则将视为对出云国的极大侮辱,甚至不惜兵戎相见!这封国书,明日早朝,我就会正式呈递给大明皇帝!届时,由不得他不重视!”
利秀王子听到此处,眼中闪过冰冷而残忍的光芒,他想到那个真正的小公主在临死前无助的哭泣与哀求,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露出一种回味般的、变态的得意笑容,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那个愚蠢又天真丫头,临死前倒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她的眼泪和恐惧,真是最好的催化剂。哼,只要我能顺利进宫,接近那个狗皇帝,我就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乖乖听话,让他和他的朝廷,为我们的大业付出代价!”
乌丸也发出低沉而邪恶的笑声,声音沙哑如同夜枭:“王子殿下英明。不过,在行事之前,我们必须先扫清障碍。段天涯和归海一刀,此二人不除,终是心腹大患,如芒在背。至于那个曹正淳,他与铁胆神侯早已势同水火,东厂与护龙山庄明争暗斗不休,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届时,我们或可借东厂之力,甚至坐山观虎斗,让他们先自相残杀,而我们则可以集中全部精力,专门对付那个最棘手的铁胆神侯!”
利秀王子满意地点点头,他将案上那封已无用的密信轻轻拈起,移至一旁跳跃的烛火之上。看着那纸张边缘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橘红色的火焰映照在他绝美却冰冷无情的瞳孔中,他缓缓说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这样,那就依计行事。先集中我们所有的力量,对付段天涯!务必在他将更多消息传回护龙山庄之前,让他彻底消失。我要让他像这密信一样,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