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利秀公主目露癫狂凶光,手中那柄淬着幽蓝寒芒的匕首高高举起,他眼中流转着残忍而兴奋的变态光华,舌尖甚至下意识地舔过嘴唇,显然正在津津有味地考虑着该从眼前这“九五之尊”身上哪块皮肉开始剜取,才能最大程度地享受这凌虐的快感。
他确信此刻万无一失,所有护卫都被调开或引入歧途,绝无援手可能,皇帝又被他以独门手法点住穴道,僵立如土鸡木偶,只能任其宰割。他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即将得手的狂热中,却全然忽略了自己身侧与后方空门大露,正是最松懈的时刻!
潜伏于房顶阴影之中、屏息凝神多时的段天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终于等到了这绝佳时机。此刻出手,既能确保一击逼退敌人,又能最大程度保障皇帝的安全!
不再有丝毫犹豫,段天涯悄无声息地疾扑而下,手中那柄来自东瀛的奇形长刀“天狼”骤然出鞘,刀光在昏暗的殿内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直取那妖人的脖颈要!
这一刀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然这妖人五感之灵透,竟远超常人!天涯虽已极力收敛杀气,但在出手的一瞬间,那凛冽的刀意仍不免有一丝外泄。
就是这一丝微不可察的危机感,让那假利秀如同受惊的毒蛇,身形猛地一个诡异地扭曲,竟于千钧一发之际弯腰、后仰疾退,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天涯志在必得的一刀,竟堪堪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只削断了几缕扬起的发丝,甚至连一丝油皮都未能划破。
“段天涯?!”那妖人稳住身形,看清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浓浓的怨毒与警惕。他料想护龙山庄今夜必有动作,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
他瞥了一眼依旧僵立、无法动弹的皇帝,心忖这狗皇帝已被他以东瀛秘传的“锁元截脉指法”重重点过要害,绝无由外力强行冲开的可能。此刻强敌环伺,绝非恋战之时,他当机立断,足尖一点,身形如一道轻烟般朝着殿外早已布置好的“魔音摄魂杀阵”处疾退!
那完整版的杀阵才是他今夜最大的倚仗,蕴含着魔教音波秘法的精华,又辅以了他们国家最顶尖的致幻迷香,一旦全力发动,他有信心,便是曹正淳那老阉狗亲至,也要叫他来得去不得,魂销魄散!
天涯见他身形如鬼魅般闪动,几个起落间便已掠出殿外,足尖仅在廊下栏杆与远处墙头上轻点,身影便迅速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速度奇快无比。天涯却强压下追击的本能,硬生生刹住脚步——只因皇帝还在这里,龙体安危重于一切!大内密探隶属护龙山庄,护佑圣驾乃是根植于血脉中的第一要务!
他立刻抢步来到皇帝身前,先是依足礼数躬身行礼,随即急切关切道:“皇上!您没事吧?微臣段天涯,救驾来迟,万望恕罪!”
他刚才已看清那妖人的动作,知皇帝必然被点了穴道。此刻近距离观察,只见皇帝面色涨红,双目圆睁,眼中充满了惊惧、愤怒与焦急,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唯有眼珠可以勉强转动,全身肌肉僵硬如铁,果然是被极高明的点穴手法制住。
天涯毫不犹豫,当即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凝聚精纯内力,快如疾风般在皇帝胸前“膻中”、“璇玑”、“华盖”等几处大穴连点数下,试图以自身内力强行冲开禁制。然而,指力落下,皇帝身体却毫无反应,反而眼中的痛苦之色加剧,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似在承受极大的压力。
“不好!” 天涯心下猛地一沉。他赶忙运起内息,掌心虚按在皇帝脖颈侧动脉处,细心探查。
果然!他感觉到皇帝脖颈处的青筋在其内力刺激下,非但没有舒缓,反而有越发鼓胀、气血逆行之势!这显然是中了某种极阴毒、极诡异的点穴功法,其歹毒之处在于,它会借助外来解穴者冲穴的内力,反过来冲击、闭锁受害者的自身经脉,若强行解穴,非但无效,反而会加剧气血淤塞,轻则经脉受损,变得痴傻,重则内力反冲心脉,危及生命!
天涯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但是眼下三人中唯一专攻医术与天下点穴技法的海棠又不在这里,远水难救近火!
一时间,他心念数转,脑中飞快闪过无数念头。想到那妖人方才诡异的身法、点穴时独特的手势,以及乌丸曾透露过的关于其武学渊源的只言片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紧盯着皇帝的双眼,语气急促而肯定地问道:“皇上!刚才那刺客用的…可是扶桑点穴手法?!”(注:扶桑、东瀛,都是古代对日本的称呼)
皇帝闻言,双眼猛地瞪到极大,瞳孔中爆发出强烈的认同与急迫之色!他拼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狠狠地、极其明确地连续眨了两下眼睛!
天涯立刻会意,果然是东瀛秘传的阴毒点穴术。他不再犹豫,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来自东瀛的伊贺派武学中,关于破解此类手法的一套繁复无比的逆冲解穴术!
只见他指尖内力属性陡然一变,变得时而刚猛、时而阴柔,出手如风,一套繁杂精妙、蕴含着伊贺派武学至理的手法迅捷无比地落在皇帝胸前、后背、颈侧数十处大小穴道之上,每一指所灌注的内力性质、力道深浅皆截然不同,精准得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他最后一指收回,皇帝猛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气声,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全身那令人绝望的紧绷与酸涩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烈的虚脱感。方才被内力反冲,气血不畅,他的大脑已有些许缺血,此刻穴道骤解,顿觉天旋地转,身体一软,便要向前栽倒。
天涯早有预料,立刻抢上前一步,稳稳地搀扶住皇帝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只手贴在他后心,温和而精纯的内力缓缓渡入,助他平复翻腾的气血,语气充满关切:“皇上!皇上!您没事吧?感觉如何?”
皇帝依靠在天涯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背后那温暖平和、源源不断输送过来助他理顺气机的内力。
喘息了许久,皇帝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一丝红润。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段天涯。明明就在昨日,自己还亲口下令,要让东厂对他施以宫刑,极尽羞辱与摧毁之能事…然而今夜,在自己最绝望、最危险的时刻,却是这个自己下令惩罚的人,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舍命相救,此刻更是毫无芥蒂地耗费内力为自己疗伤……
这番强烈的对比,给皇帝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深深地看了天涯一眼,那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猜忌与帝王威仪,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声音有些沙哑却极其清晰地说道:“朕…朕好多了。天涯,此番…多谢你了。”
天涯却微微低下头,姿态恭谨而谦卑,认真回道:“微臣不敢居功。全力保护皇上周全,本就是我们护龙山庄大内密探的第一职责,天涯万死不辞!”
皇帝闻言,眼中似有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被更深沉的思绪所取代。他挣扎着站稳身体,目光投向殿外假利秀消失的方向,语气变得凝重而急迫:“那妖人诡异狠毒,此番逃脱,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动作!天涯,你别管朕了,快去追他!务必将其擒获!朕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天涯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这个曾经他们都认为昏聩无能又偏信奸臣的昏君。
他自然心系那妖人及其同党的阴谋,更无比担忧先他一步守在前往池心的归海一刀!那假利秀刚才奔逃的方向,分明就是朝着池心而去,而那里的阵法布置,根据之前情报和方才惊鸿一瞥,已然十分完善,威力绝非那日成是非误闯时可比的!
一刀独自一人,能否应付得了那诡异复杂的魔音杀阵和这深藏不露的妖人?他方才在为皇帝疗伤时,心中就一直在焦虑此事,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以皇帝为先。却不料,皇帝竟会亲自开口,主动提出让他前去追敌支援!
一股奇异的暖流涌上心头,这个看似昏庸的皇帝,似乎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天涯不再犹豫,单膝点地,抱拳沉声道:“皇上隆恩!天涯遵旨!这就即刻前往池心,与护龙山庄地字第一号密探归海一刀汇合,全力诛灭此獠及其党羽,粉碎其阴谋!请皇上立刻移驾,沿此殿向后,相信很快便能遇到闻讯赶来救驾的锦衣卫与大内侍卫!”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宽色:“快去吧!这伙人来历非凡,手段诡异,你们…一定要小心!”
“是!” 天涯应声而起,最后认真地看了皇帝一眼,旋即身形一晃,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入茫茫夜色之中,义无反顾地奔向那杀机四伏的战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