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发布会引发的舆论风暴逐渐平息,但余波未了。“Aether”及其背后的“诺亚生命”激进派,在技术和伦理层面遭遇了迎头痛击,其描绘的“情感感知”未来受到了全球监管机构和主流媒体的广泛质疑,市场扩张计划严重受挫。而苏晚晴和她所代表的“负责任创新”路线,则凭借在危机中展现出的定力与原则,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声誉与信任,“光年计划”的国际影响力不降反升。
这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然而,苏晚晴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繁忙的车流,感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对未来的、更加清醒的认知。这场胜利,是建立在与陆寒琛脆弱的同盟、周慕深危险的“馈赠”、以及“诺亚生命”内部不明动机的“内线”之上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胜利的桂冠,实则由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悬吊,而这些丝线,大多并不完全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就在苏晚晴梳理着纷乱的思绪时,她收到了陆寒琛的邀约——不是通过陈默,而是他亲自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那份沉稳,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晚晴,”他第一次如此称呼她,省略了姓氏,“晚上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地点定在了一家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顶层餐厅,私密而安静。陆寒琛已经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影在城市的灯火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寂。
苏晚晴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精致的餐点和闪烁的烛光,也隔着过去数月里积累的猜疑、沉默与那次不欢而散的对峙。
“首先,”陆寒琛举起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恭喜你。这次应对得很出色,超出了我的预期。”
苏晚晴与他轻轻碰杯:“离不开你的支持。”
这不是客套。没有陆寒琛关键时刻的资源和力量注入,她不可能如此顺利地稳住阵脚并发动反击。
陆寒琛微微摇头:“我提供的只是外力。真正决定胜负的,是你的判断、你的坚持,以及……”他顿了顿,“你选择走的那条,或许更艰难,但更正确的路。”
他放下酒杯,语气变得郑重:“关于之前……我对周慕深一事的反应,或许过于……专制。”他选择了这个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习惯于掌控局面,习惯于将潜在的风险隔离在外。但我忽略了,你从来都不是需要被完全庇护在羽翼之下的人。”
这番近乎道歉的话语,从陆寒琛口中说出,显得格外有分量。苏晚晴安静地听着,心中那层坚冰,似乎在缓缓消融。
“我承认,我对他,以及他背后的星耀资本,抱有极大的警惕。”陆寒琛继续道,眼神锐利起来,“他们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更深,目的也更加难以揣测。周慕深接近你,绝不仅仅是为了提供‘帮助’那么简单。”
他拿出一个微型投影仪,在桌面上投射出一幅复杂的全球关系网络图,其中几个关键的节点被高亮标记。“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星耀资本和‘诺亚生命’激进派之间,可能存在的一些……非直接关联。他们看似对立,但在某些特定领域和资源上,存在着微妙的、若即若离的交集。”
苏晚晴看着那幅错综复杂的关系图,心中凛然。陆寒琛并非对她完全封闭信息,他只是在对信息进行更审慎的甄别和拼图。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并非单纯的敌对关系?”苏晚晴问道。
“我不能确定。”陆寒琛坦诚道,“或许只是利益的短暂交汇,或许……是更深层次的共谋。这就是我之前的顾虑,在情况未明时,过早地接触周慕深,可能会让我们陷入一个更复杂的双重陷阱。”
他看向苏晚晴,目光深邃:“但现在,你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你有能力在迷雾中辨别方向,甚至利用各方矛盾为自己争取空间。所以,我认为,是时候调整我们的合作方式了。”
他推过来一个加密存储器:“这里面,是我目前掌握的,关于‘诺亚生命’激进派核心人员、以及星耀资本部分外围活动的更详细资料。我们可以共享信息,共同分析。但关于周慕深这条线,我依然坚持,必须极度谨慎。”
这是一种让步,也是一种升级了的信任。他从单纯的保护者,开始尝试成为信息共享的伙伴。
晚餐在一种比预期中更为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崭新默契的氛围中结束。陆寒琛送苏晚晴回到楼下。
临别时,他看着她说:“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加难走。‘诺亚生命’激进派不会甘心失败,他们很可能转向更极端、更隐蔽的手段。而星耀资本……周慕深绝不会仅仅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苏晚晴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重生、只知满腔恨意的苏晚晴了。经历了商战、舆论战、规则战,周旋于陆寒琛、周慕深、“诺亚生命”多方势力之间,她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清醒。
她拥有了更强大的盟友(尽管关系微妙),窥见了敌人内部的裂缝,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力量雏形。
“我会小心的。”她轻声道,然后转身,走进了大厦。
电梯缓缓上升,镜面映出她平静而坚定的脸庞。
第三卷的征程,在与陆寒琛关系破冰、并初步建立起新的合作模式中,画上了句号。复仇的火焰未曾熄灭,但已融入更广阔的格局之中。
然而,终点亦是起点。
“诺亚生命”的威胁并未解除,星耀资本的迷雾依旧浓重,而那条通往真正独立与强大的路,依然漫长。
电梯门打开,前方是她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也是下一场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港湾。
她知道,短暂的休憩之后,将是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未卜的第四卷征程。而她,已做好准备。
(第三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