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幽深而狭窄的巷尾,有一家老茶馆,它的存在仿佛是时间的见证者。茶馆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陈旧的气息,木质的桌椅和墙壁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在这个老茶馆里,常常坐着一个名叫金舌头的茶客。他那张脸总是似笑非笑,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情绪。他的舌尖似乎浸染着毒汁,专门喜欢挑拨他人的阴私,更以拿他人的缺憾当佐料为乐。
每当茶客们偶然相遇,心中都会不禁一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他舌尖上的玩物,被他撕扯成众人席间的笑料。
有一天,一位盲眼琴师颤巍巍地摸索着走进了茶馆。他的步伐有些不稳,显然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不太熟悉。金舌头斜眼睨着这位盲眼琴师,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瞎子拉弦,原是对牛弹琴啊!”金舌头毫不掩饰地嘲笑道,“弦断了只怕都摸不着调呢!”
他的话音未落,茶馆里的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盲琴师的身子猛地一抖,似乎被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就在这时,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中的胡琴竟然真的绷断了。
老人那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摸索着断裂的琴弦,他的窘迫如同被人剥去了衣衫一般,无所遁形。最终,他跌跌撞撞地逃出了茶馆,留下了身后一地狼藉的笑声,以及桌上那碗还未凉透的苦茶。
金舌头满脸得意,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正在灶头忙碌的面摊老板。
只见那老板微微跛着脚,艰难地在狭窄的灶台间穿梭,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金舌头见状,突然提高了嗓音,那声音仿佛是一把刀,狠狠地刮过铁锅,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们看他走路的样子,一瘸一拐的,简直就像那锅里煮烂的面条一样!”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哄笑。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老板,脸上露出嘲讽和鄙夷的神情。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紧咬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然而,金舌头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继续用刻薄的语言攻击着老板:“我看他这手艺也不怎么样嘛,连自己的腿都治不好,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面条来?”
老板的手紧紧握着漏勺,由于过度用力,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漏勺里的滚汤也因为他的颤抖而不停地泼溅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直皱眉。
但老板始终没有回应金舌头的嘲讽,他默默地转过身去,继续煮着面条。过了一会儿,他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碗面条竟然真的如金舌头所说的那样——软烂如泥,毫无筋骨可言。
从那以后,面摊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顾客越来越少。原本热闹的摊位渐渐变得冷清,炉火也在无人问津中慢慢熄灭,仿佛连灶王爷都对这个地方失去了兴趣,摇头叹息着离去。
茶馆内,金舌头仍得意洋洋地高谈阔论,殊不知自己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早已如毒藤般缠绕住他自身的运道,越勒越紧,吸尽了所有光亮。
终于一个暴雨如注的深夜,金舌头独自蹚过泥泞的巷子,忽觉身后有脚步沉沉相随。猛一回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脸上沟壑纵横如刀刻。乞丐咧开黑洞洞的嘴,声音如同砂石摩擦:“老哥这张嘴,真该割下来下酒啊!”——话音未落,金舌头仿佛真感到舌根一阵剧痛,像被无形的刀锋狠狠剜过!他魂飞魄散,惨叫一声跌入冰冷泥水中。
雷声滚过天际,他挣扎抬头,巷子却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在青石板上无情地敲打。
经此一吓,金舌头彻底哑了火。他盘下了那家倒闭的面摊,只卖一种“苦丁茶”。茶客们偶尔驻足,见昔日伶牙俐齿的金舌头,如今终日垂首沉默,只顾用粗陶碗舀起深褐的茶汤。那茶水苦涩异常,难以下咽,却仿佛是他舌尖积垢酿成的唯一滋味。
那茶汤映照着他微驼的身影,面孔在氤氲的热气里微微晃动——人若管不住口舌的刻薄,终会被命运反噬成另一副模样。那碗苦茶,岂非正是他舌尖造业所凝成的最后报偿?言语如风亦如刃,伤人亦自伤,每一句轻浮刻薄出口之时,早已暗中标好了它索还的价码,最终在唇齿间沉淀为一口吞咽不尽的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