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巷口站着,那只手已经缩回去了。窗台碎成渣,风一吹就散了。
阿骨打站我身后,尾巴贴着腿根,耳朵也耷拉下来。
“昭哥……我没拦住他。”他声音闷得像塞了团布。
我没看他,抬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你这脑子,当妖都浪费。”
他猛地抬头,“昭哥?”
“人家在二楼看戏,你在楼下数蚂蚁。”我转过身,盯着他,“连个影子都没摸到,还觉得自己尽力了?”
他嘴唇动了动,脸涨红。
“我不是——”
“不是什么?”我打断他,“不是蠢?不是慢?不是看见点动静就吓得尾巴夹紧?”
他拳头攥紧了,指节发白。
我知道他在忍。这傻狗最受不了别人说他没用。
果然,他咬牙:“昭哥你说吧,要我干啥?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我笑了,“这才像话。”
刚才那道符文指向我的后背,现在没了。系统也没出声。
敌人没动手,说明他们还在观察。那就别让他们光看,得让他们猜。
“走。”我说。
“去哪儿?”
“妖市。”
***
帝都南街的妖市早上才开张。摊子沿墙摆一圈,卖符纸的、卖药渣的、收旧法器的都有。
小妖们三三两两蹲在角落,嘴里嚼着不知道啥玩意儿,眼神飘忽。
我们往里走,阿骨打还低着头。
我踹了他一脚,“抬起头来,装什么烈士遗孤?”
他脖子一梗,立刻挺直腰板,“谁低头了!我是怕撞到招牌!”
“哦?”我挑眉,“那你刚才在藏书阁是不是也怕撞到鬼?”
旁边几个小妖听见了,嗤笑出声。
有个穿补丁道袍的老蟾蜍坐在符纸摊后,眼皮掀了掀,没说话。
我走到中间空地,故意放大嗓门:“现在的小妖真是越来越没种了。”
众人安静了一瞬。
“偷听都不敢靠近,跑路比兔子还快。”我斜眼瞄着阿骨打,“有些人啊,别说抓人,连自己尾巴都管不住。”
阿骨打急了,“我怎么管不住——”
“闭嘴。”我一摆手,“你这种水平,也就配给我扫地。”
老蟾蜍咳了一声,慢悠悠卷起一张黄纸符,“年轻人,话别说得太满。”
我扭头看他,“怎么?您老觉得我能耐不够?”
“不敢。”他眯眼,“只是提醒一句,有些事知道了,睡不着觉。”
“那正好。”我咧嘴,“我最近失眠。”
周围几个小妖又笑起来。
阿骨打突然插话:“听说最近有几个穿黑袍的外乡人,天天往萧府跑?”
空气顿了一下。
老蟾蜍手一抖,符纸烧了个角。
他赶紧掐灭火星,咳嗽两声,“谁跟你说的?瞎传的东西能信?”
“我也听说了。”一个卖药丸的狐狸精接口,“不止萧府,陆家祠堂前天晚上也来了三个,披着斗篷,脚不沾地。”
“还有王员外家!”另一个小贩抢话,“半夜敲门,说是送聘礼,结果开门一看,门口摆了个棺材!”
“胡扯。”老蟾蜍冷笑,“王员外女儿早嫁去北境了,哪来的聘礼?”
“可棺材是真的!”那人急了,“我亲眼见巡夜的抬走的!里面还有血水往下滴!”
我装作不信,“你们这些谣言越编越离谱。真有这事,官府早封街了。”
“官府?”狐狸精嗤笑,“现在谁听官府的?那些老爷自己都慌得不行,天天请法师做法。”
老蟾蜍忽然抬头,盯着阿骨打,“你是楚家那个跟班?”
阿骨打一愣,“谁是跟班!我是——”
“行了。”我一把拉过他肩膀,“尽信这些闲话,蠢得像块石头。”
转身就要走。
背后传来老蟾蜍的声音:“那几个黑袍人……每晚子时进出,从不走正门。带的东西……像书。”
我没回头,脚步没停。
阿骨打小跑跟上,“昭哥,咱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说,“等着他们集体给你颁奖?”
“可刚才那老头明显知道更多!”
“他知道,不代表会说。”我拍拍他肩膀,“但他说了不该说的。”
“啥?”
“黑袍人带书。”我冷笑,“贵族家里缺书?还是说,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阿骨打瞪大眼,“你是说……他们在查和咱们一样的事?”
“聪明。”我点头,“一群废物贵族,自己没胆子动手,就请外人来搅局?”
他挠头,“那咱们怎么办?”
“你回去召集人。”我说,“今晚茶话会提前开,所有能动的都派出去。”
“盯谁?”
“近期出入贵族府邸的外地魔法师。”我眯眼,“尤其是穿黑袍、夜里活动、带着箱子的。”
阿骨打重重点头,“明白!一个都不放过!”
“要是再让我看到影子溜了。”我伸手捏住他后颈,“我就把你编成扫帚挂城门上。”
他脖子一挺,“不可能!这次我要亲手抓住他!”
“行啊。”我松开手,“那你先去把尾巴擦干净,刚才蹭了一路泥。”
他慌忙回头瞅,“哪有泥!”
“没有?”我冷笑,“那你屁股后面那一坨是什么?狗屎?”
他跳起来原地转圈,“在哪在哪!”
我懒得理他,往前走。
他追上来,喘着气,“昭哥,你说那些黑袍人……会不会也是冲着魔纹来的?”
我没回答。
胸口那道烙印还在发热,但比之前稳了。
系统还是没动静。
可我知道它在看着。
也许它也在等。
等我把这盘棋彻底搅乱。
***
主街人流多了起来。早点摊冒着烟,几个巡逻的治安官挎着刀走过,眼神扫来扫去。
我站在路口,回头看了一眼妖市入口。
老蟾蜍的摊子还在,但他人不见了。
符纸被风吹得哗啦响,有一张飞起来,贴在我肩上。
我扯下来一看,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锁链缠着眼睛。
不认识。
但我记得,在藏书阁那本残册里,似乎见过类似的笔画。
阿骨打凑过来,“这啥意思?诅咒?”
“屁。”我把符纸揉成团扔了,“老家伙临走前塞的。”
“他干嘛不直接说?”
“说了就不叫情报。”我抬脚往前走,“那叫投诚。”
“那他算投诚吗?”
“不算。”我摇头,“他只是怕事闹大,把自己牵进去。”
“所以他给了点料,又不敢给全?”
“聪明。”我瞥他一眼,“看来你还没蠢死。”
他咧嘴笑了,“那是!我可是——”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钟声。
九响。
这是城防司发布的临时警戒信号。
街上行人立刻加快脚步,小贩开始收摊。
阿骨打紧张起来,“出事了?”
“不一定。”我说,“可能是例行检查。”
但我掌心突然一热。
低头一看,那道符文又出现了。
颜色更深,线条更粗,像刻进皮肉里的红线。
它不再指向某个方向。
而是绕着我的手指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指尖,直直朝前。
正对着前方十字路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我们,穿着普通布衣,手里拎着个木箱。
箱子边缘露出一角黑布。
像是袍子的下摆。
我脚步一顿。
阿骨打察觉不对,压低声音:“怎么了?”
我没答。
因为那个人,正在慢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