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自深渊的叹息并非一次性的冲击,而是化作了持续不断的、无孔不入的背景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渗透进空间的每一寸金属,每一缕空气,更直接凿刻在每个人的灵魂壁垒之上。
呜————……
声音悠长而冰冷,并非单纯的噪音,其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诱惑与威胁。
它低语着永恒的安眠,许诺着痛苦的终结,同时又散发着对一切生命与秩序最本质的饥饿感。
“关闭……它……关闭那个净化光柱!”
落米伊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太阳穴,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袍。
净化光柱似乎成了刺激那恐怖存在的源头,每多存在一秒,那低语的侵蚀就强盛一分!她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疯狂拉扯,眼前浮现出种种扭曲幻象,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须正试图钻入她的脑海。
塞拉斯蒂安的情况稍好,但同样艰难。他周身的变异静默力场本能地抵抗着低语,灰暗的波纹与无形的声波激烈碰撞,发出无声的湮灭。但他每一次抵抗,都消耗着巨大的心力,鲜血不断从鼻腔和耳中渗出,显然无法长久支撑。
他试图将力场扩张到落米伊和玛拉身边,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试图保护两叶小舟,自身难保。
玛拉则在昏迷中承受着最直接的冲击。她体内的埃落伊斯烙印和奇点回响,与这深渊低语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那低语仿佛找到了绝佳的放大器,通过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清晰、更具穿透力!她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维里克胸口的悖论之芽疯狂闪烁,冰冷的否定之力形成一层脆弱的屏障,勉强抵御着低语的直接侵蚀。但他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熵之视界】中,整个“永恒引擎”的内部结构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暗紫色的污染组织覆盖、同化!那代表着“彼端”污染活性的指数已经突破了95%,并且仍在攀升!
控制台上的合成音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杂音和扭曲:“……警报……核心……被……侵……蚀……权……限…………混乱…………系……统………………”
最终,在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后,彻底沉寂了下去。连这古老的系统,也无法抵抗“深渊低语者”的意志!
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向导”和可能的援助。
“必须……离开这里!”
塞拉斯蒂安艰难地发出精神波动,目光投向那条他们来时的走廊。虽然外面同样危险,但留在这里,只有被同化或彻底疯掉一个结局!
“不行!”维里克立刻否决,他的【熵之视界】看到走廊此刻已经被浓稠的、活化的暗紫色物质彻底堵塞、吞噬!“退路已断!”
他的目光急速扫视整个半球形空间,最终定格在“永恒引擎”那巨大身躯的后方——那里似乎还有一条更加狭窄、被阴影和粗大管道遮蔽的紧急维护通道!通道入口的闸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那是唯一可能的方向!
“去那里!”维里克指向那条通道,同时一把抓起几乎要失去意识的落米伊,塞拉斯蒂安则咬牙背起抽搐的玛拉。
四人踉跄着冲向那条狭窄的通道。
每靠近引擎一步,那低语的侵蚀就更强一分!引擎表面那些蠕动的污染组织仿佛活了过来,伸出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的触须,试图缠绕、拉扯他们!
塞拉斯蒂安怒吼一声(无声),静默力场猛地向外一扩,将靠近的触须尽数震碎湮灭,但他自己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力场瞬间黯淡下去。
维里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再保留!他空着的左手猛地按在引擎外壳上!
【永寂之触】——全力吸收!
他不是要净化,而是如同掠夺般,疯狂抽取着引擎外壳上那些活化污染组织中蕴含的能量!这些能量充满了疯狂与恶意,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暗紫色的能量如同剧毒的溪流涌入他体内,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和疯狂的低语碎片,但他胸口的悖论之芽如同最坚韧的过滤器,强行将这些混乱能量碾碎、提纯,转化为一股狂暴却可控的寂灭之力!
“滚开!”他低吼一声,将那股新生的、混合了永寂与彼端特性的力量猛地向外爆发!
轰!
一圈灰暗与暗紫交织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周围涌来的触须瞬间清空一大片!甚至连那持续的低语都为之一滞!
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他能感觉到,更多的“彼端”意志被他的行为所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引擎更深处涌来!
“快走!”他厉声喝道,将落米伊推向通道入口。
塞拉斯蒂安背着玛拉,抢先挤进了那狭窄的通道。
维里克紧随其后,在进入通道的瞬间,反手一挥!
【概念窃取·赋予】——目标:通道入口的金属闸门碎片。赋予概念:“暂时性结构稳固” + “能量隔绝(弱)”!
几块巨大的、被之前冲击震落的金属碎片猛地飞起,死死卡在了通道入口处,表面覆盖上一层微弱的灰暗光泽,暂时阻挡了外面活化污染的涌入。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应急指示灯的绿光在闪烁。空气浑浊,充满了铁锈和机油的味道,但那股无处不在的深渊低语,似乎被那层临时屏障削弱了一些。
四人沿着狭窄的通道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噩梦中跋涉。
通道壁不时传来令人不安的震动和刮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试图突破进来。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那点绿光逐渐变大。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的应急避难所?门口有一个类似气密阀门的装置,但似乎已经损坏,虚掩着。
塞拉斯蒂安用尽最后力气推开阀门,四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然后立刻从内部试图关闭阀门。
阀门异常沉重,而且似乎有些变形,无法完全闭合,留下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但就是这条缝隙,也足够暂时喘息了。
避难所很小,只有几个简单的储物柜和一张金属床板。头顶一盏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不稳定的绿光,照亮了四人惨淡的面容。
落米伊瘫坐在地,剧烈喘息,努力平复着脑海中残余的低语幻象。塞拉斯蒂安靠在墙边,气息微弱,静默力场几乎完全消失,显然已到极限。
玛拉被平放在床板上,依旧昏迷,但身体的抽搐稍微减轻了一些。
维里克则警惕地站在门缝旁,【熵之视界】透过缝隙监视着外面的情况。通道深处的震动和低语似乎正在逼近。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现在……怎么办?”落米伊的声音沙哑而绝望,打破了寂静。
塞拉斯蒂安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满鲜血的手,沉默不语。信仰被击碎,力量耗尽,前路断绝。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维里克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等死。或者……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方法?哪里还有方法?!”落米伊几乎要崩溃,“外面是那种东西!这里是个绝地!连神都……”
她的话音未落——
呜————!!!
那深渊的低语猛地再次增强!甚至穿透了阀门的缝隙和维里克的临时屏障,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每个人的意识!
同时,通道深处传来了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强行挤进这条狭窄的通道,向着避难所而来!
“它们……要进来了!”塞拉斯蒂安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无力地倒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这小小的避难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昏迷的玛拉,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痛苦,而是一种异常的、混合了埃落伊斯的疯狂与奇点虚无的清明!
她猛地坐起身,目光直接锁定维里克,用一种极其急促、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驱动的语调(无声,但意识传递异常清晰)说道:
“引擎……核心……那不是……动力源……那是……牢笼!祂……‘深渊低语者’……的一部分……一直被……封锁在那里!净化光柱……不是刺激……是……钥匙!我们在削弱……封印!必须……彻底关闭引擎!或者……重启……最高封印协议!”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三人脑中炸响!
永恒引擎……是牢笼?他们之前的行动,一直在帮助里面的东西脱困?!
“协议!如何启动协议?!”维里克猛地转身,疾声追问!
玛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对抗,最终,她艰难地吐出一段破碎的信息:
“权限……需要……‘播种者’的……血脉印记……或……同等级别的……秩序之源……控制台下方……第三……接口……但一旦启动……能量会……彻底逆转……我们……可能……都会……被……净化……”
血脉印记?他们去哪里找? 秩序之源?塞拉斯蒂安那变异的力量?还是……
维里克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落米伊身上!落在了她怀中那本一直贴身携带的、之前浮现过地图的圣言袖珍本上!
那上面,残留着光明女神伊露拉的力量!虽然是秩序侧,但位格极高!
落米伊也瞬间明白了维里克的意思,她下意识地紧紧捂住那本圣言书,脸色惨白。
用女神的力量,去启动一个未知的、可能敌对的古老封印?这简直是亵渎!而且,一旦启动,他们也可能被无差别净化!
就在这时——
轰!!!
避难所那沉重的阀门猛地向内凸起,变形!一条巨大、布满吸盘和口器的、暗紫色的触手尖端,从门缝中硬生生挤了进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与饥饿感!
没有时间犹豫了!
维里克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落米伊,又看了看那本散发着微光的圣言书。
生,还是死?
亵渎,还是毁灭?
抉择的时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