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省委省政府扩大会议在一片看似平静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沙瑞金正式就任汉东省委书记的消息，通过官方渠道发布。
在大多数基层干部和群众看来，这标志着汉东正式进入了“沙瑞金时代”。
然而，只有身处权力核心圈的少数人才清楚，现在下此定论为时尚早。主席台上，当省长刘福军依照程序，沉稳地宣读关于侯亮平的处分决定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项重要人事处置完全在沙瑞金的预期和掌控之外。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在狄明办公室外响起。
“请进。”
房门应声而开，几位身着不同样式制服、气质干练的女性高级官员鱼贯而入。正是夏菁如、周文、叶薇和夏婕）。
“来了，都坐吧。”狄明从文件上抬起头，示意她们在会客区落座。
“老公，突然把我们几个都叫来，是有什么重要安排吗？”夏婕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警监制服，衬得她英姿飒爽，清爽纯净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夏婕，京海那边最近情况如何？”狄明直接切入主题。
“京海方面，我已指派省刑警总队陈冰总队长全权负责，目前由刑侦处处长郭子健带队，在一线秘密调查高启强兄弟的犯罪证据。”
“嗯，”狄明点头，“陈冰和郭子健，还有徐静、周雨涵，都是我们在港城时期的老部下了，能力和忠诚度都值得信赖。对了，徐静和周雨涵现在具体在什么岗位？”
“哼，”夏婕俏皮地撇撇嘴，“我看你是想见那位刑侦队的警花和法医中心的才女了吧？徐静现在在叶姐身边担任厅长助理，周雨涵是省公安厅技术处处长。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下次安排她们来向你‘汇报工作’？她们可是时常提起，狄局长当年在港城运筹帷幄的风采呢！”
狄明被她说得有些尴尬，轻咳两声，引得在场几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办公室内严肃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言归正传，”狄明收敛笑容，“现任京海市警察局局长是谁？”
“是安长林。”叶薇接过话，她作为常务副厅长，对下属市局领导很熟悉，“上一任局长是孟德海，现在已经调任京海市青华区担任区委书记。”
“孟德海……”狄明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意思。他回忆了一下相关信息，此人能力尚可，作风也算正派，但似乎有些明哲保身。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两个人在京海民间口碑不算差，工作能力也得到一定认可。”叶薇补充道。
“一个口碑和能力尚可的局长在任期间，京海的黑恶势力却能如此猖獗，”狄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说明，这些黑势力背后的‘保护伞’，级别恐怕不低于安长林，甚至可能更高。告诉陈冰，调查组务必注意安全！同时，秘密对孟德海进行深入核查，京海的问题，很大程度是在他任内积累并爆发的。”
“明白，我会立刻部署。”叶薇郑重点头。
“等情况基本明朗，证据链初步形成后告诉我，”狄明沉声道，“届时我亲自去京海坐镇。此案牵涉可能极广，阻力不会小，仅靠警察厅的力量恐怕不够，需要多部门协同，高层压阵。”
“京州这边呢？那位侯亮平副局长，处分之后在做什么？”狄明将目光转向夏菁如和周文。
“他？”周文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上午看起来魂不守舍，打了不少电话。下午处分通报后，做了检讨，然后就带着两个人，跑去调查李达康市长的爱人欧阳菁了。”
“嗯，”狄明若有所思，“汉东吏治腐败是根源性问题，这块硬骨头，主要还得靠你们检察院反贪局来啃。警察厅这边会全力配合，提供必要的武力支持和外围调查。”
“放心吧，”夏菁如自信地汇报，“上次会议后，我已着手从全省检察系统抽调精兵强将，准备成立专门的巡回检察组，首站就放在省府京州，深挖根源。初步人选包括：我在余江市院的老同事、反贪局副局长方大庆；省院检察业务专家、检察组组长冯森；省院优秀青年干部、检察室主任罗欣然；吉平市院侦查能手、未检科主任雷旭。”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狄明：“还有我们反贪局一处的处长陆亦可。上次周惠的事情，她及时通报，帮了忙。她说……她小时候就认识你？”
“哦，陆亦可啊，”狄明恍然，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是有这么回事。她爷爷当年在军队时，常带她来我家。后来老人家去世，她们家搬离神都，联系就少了。她们家在北部战区，还是有些根基的。”
“你们的安排很周全，”狄明肯定道，“虽然我们与沙书记在某些具体工作方法上可能存在分歧，但汉东问题严重、亟待整治，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要掌握主动权，就必须敢于碰硬，主动把盖子揭开！”
谈完正事，几女准备离开时，夏菁如想起什么，回头提醒：“江夏怀孕在家休养，你身边除了石亚楠秘书，是不是考虑再增加一两位工作人员？总要有人细致照顾你外出时的行程和工作。”
叶薇也点头附和：“是啊，玩笑归玩笑。我们几个接下来都各有重任，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省厅的徐静怎么样？你熟悉，能力也强。”
“或者我们省检察院一处的科长林华华、吉平市院的未检科副主任都子瑜也不错，”夏菁如补充，“都子瑜是我审阅雷旭档案时发现的，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
狄明失笑：“你们怎么都推荐警检系统的人？这和专业秘书工作跨度不小吧？”
“谁说的？”夏菁如反驳，“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选拔的高学历人才，本身就是汉东的公务员，学习能力和适应性强，处理秘书工作有什么难的？”
“好吧，好吧，”狄明拗不过她们，“那就安排林华华和都子瑜过来一趟，我见见，考察一下她们的能力和素质。”
“行，我回去就安排。”夏菁如应下。
……
京海市，白金汉酒店。
一间奢华宽敞的经理室内，强盛集团老板高启强正与弟弟高启盛商讨着莽村度假村的开发计划。
“莽村这个项目，必须拿下。”高启强语气笃定，“你去把那个村支书李有田的底细摸清楚，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明白，哥。”高启盛点头。
“这个项目利润空间很大，我们先力求合作，实现双赢，这样最稳妥。”高启强抿了一口红酒，“只要把莽村项目做好，开个好头，后续政府规划中的大片开发区域，我们就有机会分到更大的蛋糕。”
自从原警察局长孟德海调任青华区委书记后，一直试图通过推动经济发展来积累政绩，寻求更进一步。莽村项目看似不大，却是政府整体规划的第一步，象征意义和实际意义都非同小可。
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兄弟俩的谈话。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时尚套装，妆容精致，身材窈窕，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焦虑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高启强的妻子陈书婷。
“大嫂！”高启盛立刻站起身，恭敬地问候。
陈书婷勉强笑了笑：“阿盛，我有点急事要和你哥谈。”
高启盛会意，立刻道：“大哥，大嫂，你们聊，我先去忙。”说完便退出了办公室，并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陈书婷脸上的凝重再也掩饰不住：“阿强，出事了！”
“什么事？”高启强似乎并不太在意，随手又从酒柜里拿出酒杯，给妻子也倒了一点。在他看来，如今的强盛集团在京海，无论是明面上的生意还是暗地里的势力，都已根深蒂固。
“刚接到省里传来的绝密消息，”陈书婷压低声音，语速很快，“省里要在京州、京海同时有大动作，据说是由省里那位狄副书记和刘省长亲自布置的！”
“省里？”高启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放松下来，“会不会像前几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我让阿盛和小龙他们最近收敛点，该停的业务暂时停一停。”
“我感觉这次不一样！”陈书婷语气急促，“你知道，上面那位每次和我们通气，都是言简意赅，语气平稳。但这次，我从他声音里听出了颤抖！他的话非常重！”她深吸一口气，“他说，他也是从他的上级那里好不容易打听到的，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必要时……先出去避避风头。还特别强调，万一出事，千万别把他牵扯出来。”
“你确定？”陈书婷的话，让高启强的脸色终于彻底凝重起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这位，在省里绝对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这些年来，强盛集团能在京海顺风顺水，离不开这位和京海本地某位大人的照应（当然，他们也付出了巨额的利益输送）。能让他都感到恐惧，甚至说出“提前跑路”的话……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非常严重。”陈书婷抓住高启强的手臂，眼中带着恳求，“阿强，要不……我们走吧？这些年攒下的钱，足够我们在国外衣食无忧地过几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