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的青砖在火把下泛着冷光,赵宸踩着积雪往地宫深处走,玄铁剑的剑鞘撞在腰间,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右肩的胎记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连带着眼皮都跳得厉害——这是母妃留下的修罗眼在预警,前方有凶险。
王爷!忽尔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发颤,老奴刚才在入口处发现...发现三叔公的暗卫往地宫更深处去了。他们...他们好像在挖什么。
赵宸脚步一顿,握紧了腰间的锁魂骨。骨身还残留着方才镇蛊时的温热,此刻却像块冰,贴得他后背发凉。他能感觉到,地宫里的阴气比东宫地宫更重,连空气都带着股腐肉般的腥气。
跟紧。他低声道,玄铁剑出鞘三寸,青光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弧线。
地宫的通道越走越窄,墙壁上的壁画也从历代帝王生平变成了扭曲的鬼面。赵宸举着火把凑近,看见壁画上的鬼面眼眶里竟嵌着细小的骸骨——和他颈间挂的锁魂骨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幽冥门的图腾?忽尔卓凑过来,声音发紧。
赵宸没说话。他想起母妃遗物里那封残缺的信,信里提到锁魂骨乃幽冥门镇门之宝,原来这些壁画,是幽冥门用来警示外敌的。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赵宸刚凑近,右肩的胎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的符文竟开始扭曲,变成一行行血字:
赵氏血脉,终成祭品。
什么鬼东西!忽尔卓挥刀劈向石碑,火星四溅,可符文只是晃了晃,又恢复原样。
赵宸的指尖抵在石碑上,胎记的灼痛顺着血脉窜遍全身。他突然想起定国太夫人说过的话——你母妃当年用锁魂骨镇住井下的阴气,再看看石碑上的血字,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这不是幽冥门的符文。他声音发哑,是母妃的血咒。
话音未落,石室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暗梯。赵宸低头望去,暗梯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呻吟。
王爷!忽尔卓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您看那边!
赵宸转头,只见石室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个穿囚服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手脚都戴着镣铐,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嘴里念叨着:阿宸...你终于来了...你父皇...你父皇在里面等你...
三叔公?赵宸瞳孔骤缩。他认得这张脸——正是昨夜在宫门口见过的白衣男子,三叔公赵煜!
是我。赵煜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里全是血痂,你母妃当年用锁魂骨镇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用命换了我的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可她不知道,幽冥门的门主...根本不是我!
赵宸握紧玄铁剑,一步步逼近:那是谁?
是你父皇!赵煜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血沫,你父皇才是幽冥门的真正门主!他当年为了夺皇位,联合我灭了你外公的满门!后来他怕我泄露秘密,才假死骗我入地宫!
不可能!赵宸后退一步,右肩的胎记疼得几乎要裂开。他想起父皇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想起母妃临终前说的莫要信任何人,可这些话,竟比不过此刻赵煜的癫狂。
你父皇没死!赵煜指着暗梯深处,他就在下面!被锁魂骨镇着!你母妃用自己的血养着他,让他不能转世!你以为你母妃是自杀?错了!她是被你父皇...被你父皇活活逼死的!
赵宸的脑袋地一声。他想起母妃投井前那身月白宫装,想起她回眸时眼里的绝望,想起她手里攥着的那半块玉佩——原来不是她要寻死,是父皇要杀她灭口!
骗子!赵宸挥剑刺向赵煜,却被赵煜轻松躲开。赵煜的身形突然变得虚幻,像团黑雾,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因为幽冥门的门主...根本不需要肉身!你父皇的魂魄,就是最好的容器!
暗梯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声响。赵宸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龙袍的身影正缓缓站起——那身影和先帝有七分相似,可眉眼间全是阴鸷,左眼角的泪痣红得刺眼。
阿宸。那身影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你终于来了。
赵宸的玄铁剑落地。他认得这声音,认得这道身影——这是父皇,可又不全是。父皇的眼神里没有温情,只有算计,像极了三叔公赵煜。
父皇?他声音发颤。
我是幽冥门门主。那身影一步步走近,你母妃当年用锁魂骨镇我,我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用命养着我,让我能借赵煜的身体重生。他的手指划过赵煜的脸,这老东西的命,够我养上二十年。
赵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母妃临终前说的莫要信任何人,想起父皇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原来这一切,都是父皇的阴谋。他恨,恨父皇的狠毒,恨自己的愚蠢,更恨母妃用命护着的,竟是个恶魔。
阿宸,你恨我吗?父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可是母妃爱你啊。她用命护着你,让你有机会...杀了我。
赵宸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幼时母妃给他喂药,想起她在他被太监欺负时护在身前的背影,想起她临终前说的阿宸要快快长大。原来母妃的爱,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她用命护着的,是一个能替她报仇的儿子。
父皇。赵宸捡起玄铁剑,剑身上的青光在火光下泛着冷芒,我会杀了你。
杀我?父皇笑了,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你母妃用锁魂骨镇我二十年,你以为那锁魂骨是万能的?他指了指石室中央的石碑,看看那上面的血咒,那是你母妃用命写的。你每靠近我一步,这血咒就会啃噬你的血脉。
赵宸低头看向石碑,血字仍在跳动:赵氏血脉,终成祭品。他的指尖开始发麻,右肩的胎记像被火烤着,疼得他直冒冷汗。
阿宸!忽尔卓突然冲过来,手里举着个青铜匣子,老奴找到解咒的方法了!
赵宸抬头,只见忽尔卓从匣子里掏出块淡青色的骸骨——正是母妃的锁魂骨。骸骨上的纹路和石碑上的血咒竟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带着股温暖的气息。
这是...母妃的锁魂骨?赵宸惊讶。
是老奴当年在冷宫井底找到的。忽尔卓声音发抖,老奴查了古籍,说锁魂骨能镇万咒,也能...也能破血咒。
赵宸接过锁魂骨,指尖刚触碰到它,母妃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跪在井边,将锁魂骨投入井中,嘴里念叨着阿宸,娘护不了你一辈子,只能护你到这里;她躺在病榻上,攥着他的手,说阿宸,要活下去;她投井前回头,眼里全是温柔,阿宸,别恨你父皇,他...他也是被逼的。
母妃...赵宸声音哽咽。
阿宸!忽尔卓急道,快用锁魂骨破咒!
赵宸咬了咬牙,将锁魂骨按在石碑上。青光顿时笼罩了整个石室,血字接触到青光的瞬间,纷纷化为飞灰。石碑上的符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八个大字:阿宸,娘在天上看着你。
母妃...赵宸跪在地上,眼泪砸在青砖上。
阿宸!父皇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以为这样就能破了我的魂?我借了赵煜的身体二十年,早和他融为一体了!他的身影开始虚化,你杀了我,赵煜也会死!你母妃用命养着我,你...你要杀她吗?
赵宸猛地抬头,只见赵煜的身体正在崩溃,皮肤像纸一样脱落,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原来赵煜早就死了,父皇的魂魄附在他身上,靠养魂草的怨气维持着。
阿宸!忽尔卓突然拽住他的胳膊,老奴发现...发现养魂草的根在皇陵最深处!只要毁了根,父皇的魂魄就会消散!
赵宸站起身,擦了擦眼泪。他望着父皇虚化的身影,望着赵煜崩溃的身体,望着石室中央的锁魂骨,终于明白——这一战,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终结。
忽尔卓,带太子来。他声音坚定,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恶魔。
王爷!忽尔卓急道,太子还在宫里!三叔公的暗卫...
我知道。赵宸打断他,但阿恒是储君,他该知道真相。
他转身走向暗梯,玄铁剑在身前划出一道青色的弧光。暗梯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声响,还有父皇疯狂的笑声:阿宸,你杀了我,这大梁的江山...就会陷入混乱!
不会的。赵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因为大梁的百姓,值得更好的皇帝。
暗梯的尽头,是一片漆黑的地宫。赵宸望着前方的黑暗,右肩的胎记还在发烫。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