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宫道上,马蹄声急促如鼓。
这马蹄声,划破了正德元年五月的静谧。
东厂番子怀里紧紧揣着铁箱,伏在马背上。
缰绳勒得他手心发白。
箱子里的账本和书信,牵扯二十七名官员,还涉及外藩联络。
番子深知,稍有耽搁就可能出大乱子。
“快!再快点!”
番子对着马夫嘶吼。
胯下的骏马早已汗流浃背,却仍在加速狂奔,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
宫门禁卫见是东厂的加急令牌,不敢有半分阻拦。
他们立刻推开宫门,任由马蹄踏过青石板,直奔司礼监。
司礼监的值房里,张永还在灯下核对谷大用的产业清单。
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他心里一动。
刚站起身,番子就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番子气喘吁吁地喊道:“公公!查到了!谷大用密室里的账本和书信,全在这儿!”
张永快步上前,一把接过铁箱。
他打开锁扣,拿出账本和书信,借着灯光快速翻阅。
越看,张永的脸色越沉。
他的手指都忍不住发抖。
账本上不仅详细记录着谷大用贪腐的十万两银钱去向,还列着二十七名牵连官员的名单。
上至三品侍郎,下至七品知县,甚至还有两名京营武官!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与外藩的通信。
字里行间透着 “互通有无” 的隐晦表述,提到 “战马”“铁器” 等违禁物资。
显然是私下勾结,索要贿赂!
“坏了!这事太大了!”
张永不敢耽搁,抓起铁箱,转身就往暖阁跑。
他连外套都顾不上穿。
暖阁里还亮着烛火,朱厚照还没歇息。
他正在看三法司送来的周瑞案审结文书。
见张永慌慌张张跑进来,他连忙道:“大伴儿,怎么了?慌成这样?”
“皇爷!出大事了!”
张永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
他将铁箱举过头顶,“这是从谷大用密室里搜出来的账本和书信,牵连二十七名官员,还涉及外藩联络,私通违禁物资!”
朱厚照眼神一凛,连忙道:“快呈上来!”
张永起身,将账本和书信放在案上。
朱厚照拿起账本,飞快地翻阅。
他的脸色从平静渐渐变得铁青。
最后 “啪” 地将账本拍在案上,怒声道:“好个谷大用!不仅贪腐,还敢私通外藩,勾结这么多官员,真是胆大包天!”
“皇爷,您看这些通信。”
张永指着一封书信,“外藩许诺给谷大用三万两银子,让他帮忙运送铁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朱厚照拿起书信,越看越怒。
他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朕待他不薄,让他做御马监掌印,他却暗地里做这些卖国求荣的勾当!”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坚定:“大伴儿,传朕旨意!锦衣卫和东厂联合办案,成立专项清查小组,由你和刘瑾牵头,陆炳协助,务必将这二十七名牵连官员全部抓获,一个都不能漏!”
“另外,外藩联络的事,让刘瑾暗中彻查,查清是哪个外藩,有没有其他同党,敢跟大明官员勾结,朕绝不姑息!”
张永躬身道:“奴婢遵旨!那清查的流程,皇爷有没有吩咐?”
“流程你和刘瑾、陆炳商议着定。”
朱厚照道,“但有一条,必须秘密抓捕,先核实证据,再集中审讯,不准走漏风声,免得有人串供或者逃跑!”
“还有,考成法已经实行,这些牵连官员的考核记录,让吏部立刻调过来,凡是考核有问题的,从重处置!”
“奴婢记住了!”
张永连忙应道,转身就要走。
“等等!”
朱厚照叫住他,“告诉刘瑾和陆炳,不管牵连到谁,哪怕是三品以上官员,也不准手软,朕要的是干干净净的朝堂,不是藏污纳垢的窝点!”
“奴婢遵旨!”
张永重重磕头,转身快步走出暖阁。
他心里清楚,这场清查,将是正德元年最大的一场官场风暴。
消息很快传到锦衣卫衙门。
陆炳正在部署夜间巡逻,接到张永的传旨,立刻召集心腹千户,交代好手头事务,转身就往东厂而去。
东厂的值房里,刘瑾正在灯下批阅各地送来的密报。
见陆炳进来,他起身笑道:“陆大人深夜到访,怕是为了谷大用的案子吧?”
“刘公公果然消息灵通。”
陆炳拱了拱手,“皇爷下旨,让东厂和锦衣卫联合办案,清查谷大用牵连的二十七名官员,还有外藩联络的事,让你我牵头,小弟协助。”
刘瑾点点头,示意陆炳坐下:“皇爷已经跟我说了,这案子非同小可,牵连甚广,稍不留意就会出乱子。”
他拿起桌上的名单,递给陆炳:“你看看,这二十七名官员,有十二名文官,十五名武官,文官里有吏部、工部的主事,还有两名州府的知府;武官里有京营的校尉,还有地方卫所的千户。”
陆炳接过名单,快速扫过:“这些人分布在京城和各地,要是同时抓捕,容易走漏风声,不如分批次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瑾道,“第一步,先核实证据。东厂负责核查文官的证据,调取他们的任职记录、贪腐账目,还有和谷大用的往来信件;锦衣卫负责核查武官的证据,尤其是京营和地方卫所的,看看他们有没有利用职权给谷大用提供方便。”
陆炳道:“没问题!锦衣卫这边,我已经让人去调武官的考核记录和军饷账本,明天一早就能有结果。另外,地方卫所的官员,我让各地的锦衣卫暗桩盯着,不准他们离开驻地。”
“很好。”
刘瑾道,“第二步,秘密抓捕。京城的官员,由东厂和锦衣卫联合行动,深夜突袭,人赃并获;地方的官员,让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暗桩配合,由当地的按察司协助,抓捕后直接押解回京,不准经过地方官府,避免有人通风报信。”
陆炳补充道:“抓捕的时候,要先控制住他们的家人和下属,不准销毁证据,尤其是账本和书信,这些都是关键。”
“没错。”
刘瑾道,“第三步,集中审讯。所有官员抓捕归案后,统一关押在东厂诏狱,由你我亲自审讯,分开提审,避免串供。审讯重点,一是贪腐的具体数额和去向,二是和谷大用的勾结细节,三是外藩联络的真相,有没有其他没暴露的同党。”
陆炳道:“刘公公考虑周全!另外,外藩联络的事,要不要让都察院配合?他们有专门负责外事的官员,或许能提供线索。”
“不用。”
刘瑾摇摇头,“外藩的事太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先由东厂暗中调查,查到具体是哪个外藩,再跟皇爷请示,要不要让都察院介入。”
陆炳点点头:“也好,免得节外生枝。”
他顿了顿,道:“还有,谷大用现在还关在诏狱,要不要提审他,让他指认这些官员?”
“暂时不用。”
刘瑾道,“谷大用现在还抱有侥幸心理,等我们把这些官员抓起来,证据摆在他面前,他自然会老实交代。现在提审他,他说不定会故意隐瞒,反而耽误事。”
陆炳赞同道:“刘公公说得对!先抓官员,再审谷大用,打他个措手不及。”
两人越聊越细,从证据核实的细节,到抓捕的时间、路线,再到审讯的流程,一一敲定。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
东方露出一抹微光。
五月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却挡不住两人的干劲。
刘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陆大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工,你回锦衣卫部署武官的核查和抓捕,我在东厂安排文官的事,中午时分,我们在东厂汇合,交换进展。”
陆炳也站起身,拱手道:“好!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回去安排,务必在三天内,将京城的官员全部抓捕归案!”
刘瑾点点头:“地方的官员,我让东厂番子加急赶路,争取五天内全部押解回京。”
陆炳转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刘瑾,语气凝重地说:“刘公公,还有件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刘瑾挑眉:“哦?陆大人发现了什么?”
陆炳道:“账本上的二十七名官员,虽然涉及不同部门,但他们的任职时间,都集中在弘治十五年到正德元年之间,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贪腐记录里,都有一笔‘无名款项’,数额从五百两到三千两不等,去向不明,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