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的时间,药王谷都笼罩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氛围之中。这种平静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谷内的每一个角落。
清晨的雾气依旧按照往常的时间缓缓漫过药田,那凝露藤上挂着的水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当它们溅在青石板路上时,会晕开一片细小的湿痕,这场景与平日并无二致。从谷外传来的巡逻弟子的脚步声,依然规律得如同钟摆的摆动一般,不急不缓。青冥阵的淡绿色光纹也始终保持着平稳的状态,没有再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颤动。赵若寒每日前往药田采药的时候,还能看到小松鼠在树枝间欢快地蹦跳着,有时候还会衔着松果落在她的肩头,就像过去一样亲近她。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却让龙璟予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起来。他依旧坚守在瘴气区的边缘地带,可到了夜晚的时候,他总是半睁着眼睛休息——那种转瞬即逝的被人窥探的感觉,就像一根细细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他曾经经历过太多类似的平静时刻了,在龙家的时候,叔伯们在笑着递过来点心的前一个晚上,周围总是会显得格外安静;还有轩辕氏的杀手围堵他之前,树林里的虫鸣声都会突然停止。“太安静了。”他对前来给自己送伤药的赵若寒说道,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半块彭家令牌,“敌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越是这种平静的状态,就越可能是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
赵若寒握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谷外的瘴气区域——那里连日来一直都泛着青灰色,没有任何一丝异动,但这却让她想起了师父这几日紧锁的眉头。“师父这几天一直待在观星台上,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她。”赵若寒轻声说道,“昨天晚上我给她送药过去的时候,看见她正对着星象图发呆,嘴里还喃喃自语着‘星辉黯淡’,神情看起来非常不好。”
龙璟予的心猛地一沉,虽然他对观星之术并不了解,但也听说过“星辉主吉兆,黯淡则主凶”这样的说法。赵凌儿一向是个沉稳的人,现在能让她如此凝重,恐怕在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的危机,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到了第四天的傍晚时分,云层忽然变得很低,把夕阳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整个药王谷也因此提前暗了下来,甚至连风都停止了吹拂,空气闷得让人感觉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似的。龙璟予刚刚和李伯交接完守夜的任务,就看见赵凌儿快步从观星台走了过来,她穿着墨纹锦袍,衣角被风吹得翻飞起来,脸上的表情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阴沉。
“师父!”赵若寒迎了上去,手里还提着刚刚熬好的药茶,“您在观星台上待了一整天了,还没吃东西呢。”
可是赵凌儿并没有接过药茶,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星象图,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煞白。星象图上面用朱砂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轨,其中代表“守护”的紫微星旁边,有一道淡淡的红色痕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一样。“星辉已经黯淡了三天了,今天更是连紫微星都被云气给遮住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龙璟予自从进入药王谷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的样子,“我推算过了,这是一个‘大凶之兆’,预示着最近必定会有外力入侵药王谷,而且来的这些人不怀好意,恐怕会动摇我们药王谷的根本。”
“破谷?”李伯刚刚从药庐赶过来,听到这话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青冥阵和迷迭香阵都完好无损啊,外围还有弟子在巡逻,怎么会……”
“阵法能够阻挡一些东西,但是它挡不住人心,更挡不住那些有备而来的人。”赵凌儿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先是扫过龙璟予,然后又落在赵若寒身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决绝,“若寒,你去把密室里的‘九转还魂丹’拿出来,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这是我们药王谷最后的保命符,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外人的手中。李伯,你去通知所有的弟子,今晚要加倍巡逻,每个人再带上一包‘烈火粉’,遇到敌人的时候直接撒出去,不要留任何余地。”
就在两人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只见一个药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的脸色惨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谷主!李伯!不好了!”他扶着旁边的树干,喘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谷外东侧的青冥阵……被人用蛮力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藤蔓都被弄断了,阵眼处的青石也裂开了!”
“什么?!”赵凌儿猛地转过身来,眼底的凝重瞬间变成了锐利的寒意,“是谁干的?有没有看到人影?”
“没、没看到!”药童摇了摇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弟子们巡逻到东侧的时候,就发现阵法破了个口子,周围的草都被踩平了,但是却没有看到人……只在地上捡到了这个!”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欧”字,边缘还沾着青冥阵藤蔓的汁液——这正是欧阳家的令牌。
龙璟予看着那块令牌,心脏骤然收紧。欧阳家的人终于开始行动了,并且一出手就破坏了青冥阵,很明显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他下意识地挡在赵若寒身前,手摸向腰间的淬毒银针——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彭家子弟的尸体、如今被撕开的阵法,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在了一起,一场针对药王谷的风暴,已经在谷外悄然掀起了。
赵凌儿接过令牌,指尖用力,令牌瞬间就被捏碎了,黑色的粉末从她的指缝间滑落下来。“通知下去,谷内全面戒严!”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若寒,你跟我一起去东侧修补阵法;璟予,你去老槐树那边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树洞——九转还魂丹,绝对不能丢!”
在沉闷的空气里,终于响起了第一声惊雷,远处的乌云之下,隐约有火光在闪烁,就像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药王谷这片最后的宁静之地。风雨,已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