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于极西绝渊深处缓缓收敛气息,周身因渡劫而沸腾暴走的寂灭道元逐渐平复,归于浩瀚深邃。渡劫初期的境界已然稳固,对自身力量与寂灭道则的掌控,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正欲返回高山之巅,进一步体悟新境玄妙,却忽然心神微动。
一种极其温和的空间涟漪,如同友人轻叩门扉,自千劫大陆的宇宙薄膜之外,清晰无比地传递而来,精准地触及了他的感知。
这波动…并非攻击,也非探查,更像是一种…礼貌的问候与拜访请求。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亦是渡劫期的存在!
林凡眉头微挑。他这方新生宇宙,位置偏僻,方才又有天劫波动,竟引来了邻居?
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他略一沉吟,眼中寂灭道韵流转,瞬间透过宇宙薄膜,看向了波动传来之处。
只见紧贴着千劫宇宙泡的外侧虚空中,不知何时,悄然悬浮着一座样式古朴的亭子。
亭子不过方寸大小,却自带一种隔绝虚空、万法不侵的悠然道韵。亭内,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一位身着月白道袍、头戴竹冠的中年道人,正安然坐于一侧,手持一柄蒲扇,对着石桌上一个红泥小炉扇着火,炉上茶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出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元神的奇异茶香。
那道人感应到林凡的目光,抬起头,露出一双温润平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对着林凡的方向,微微一笑,颔首致意。并未言语,但其意已明:
“道友新晋渡劫,可喜可贺。贫道恰为邻舍,特备清茶一盏,可否赏光一叙?”
林凡沉默片刻。对方气息坦荡,举止从容,似乎并无恶意,且其实力高深,能如此精准找到并叩响他的宇宙之门,绝非寻常之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闭关锁国并非良策,了解周边环境亦是必要。
心念既定,林凡身影于原地缓缓变淡。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千劫宇宙薄膜之外,一步踏入那小小的青玉亭中。
亭内空间远比外界所见宽敞,自成一方雅致天地,将虚空的死寂与混乱完全隔绝在外。
“道友请坐。”那道人笑容和煦,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手中蒲扇依旧不紧不慢地扇着小炉,语气自然得仿佛招待一位多年老友,“贫道青霖,于此方‘沉星古墟’边缘结庐清修已有些年头。今日忽感邻舍宇宙天道震荡,有新星破境,道韵冲和却隐含至高寂灭真意,心中欢喜,特来相贺。仓促间别无长物,唯有这自种的静虚悟道茶还算拿得出手,道友莫要嫌弃。”
言语间,他已执起茶壶,为林凡面前一只青瓷茶杯注满。茶汤清亮,氤氲之气升腾,凝而不散,隐隐演化出山川星河、万物生灭的奇异景象,道韵之浓,令人叹为观止。
林凡依言坐下,目光扫过茶杯,并未立即饮用,只是平静开口:“林凡。多谢道友美意。”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青霖道人也不介意,自顾自也斟了一杯,轻嗅茶香,露出陶醉之色,这才看向林凡,笑道:“道友不必戒备。贫道此来,一为贺喜,二嘛…也是混个脸熟。这无垠虚空,看似空寂,实则邻居不少。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不知根底的陌路,道友以为如何?”
他话语坦诚,目光清澈,倒是让人生不出恶感。
林凡微微点头:“道友所言有理。”他端起茶杯,指尖寂灭道韵微不可查地流转,确认茶中并无隐患,方才浅尝一口。
茶汤入喉,顿觉一股清凉安宁、却又包罗万象的道韵瞬间涤荡元神,连日来的征战、突破的疲惫、乃至寂灭道则带来的些许戾气,竟被悄然抚平,心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澄澈空明,对天地法则的感知都敏锐了数分。
“好茶。”林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由衷赞道。此茶竟对渡劫修士的元神都有如此神效,绝非寻常之物。
“哈哈,道友喜欢便好。”青霖道人抚掌轻笑,“此茶乃贫道本体所结,万年方得一轮回,数量不多,平日也舍不得喝呢。”
本体?林凡心中微动,看来这位邻居,并非人族。
“道友方才言及,‘邻居不少’?”林凡放下茶杯,切入正题。
青霖道人笑容微敛,点了点头,语气多了几分认真:“正是。道友初辟宇宙,或许尚未感知。你我所在的这片‘沉星古墟’,在无垠虚海中虽算偏僻,却也有十数位邻居扎根。有如道友这般新晋之辈,亦有如贫道这般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家伙。大家道途各异,性情不同,平日里大多相安无事,偶有往来,或论道,或交易,倒也自在。”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凡一眼:“当然,也有…脾性古怪、或道途凶险之辈,需得多加留意。譬如…道友宇宙另一侧,隔着三个泡距离的那位‘骸骨君王’,便是个只对死灵与骸骨感兴趣的孤僻家伙,最好莫要打扰。又比如…更远处那位‘千眼魔母’,最喜窥探他界隐私,需得小心提防…”
青霖道人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将周边十数个宇宙泡主人的大致情况、性情癖好、乃至需注意之处,简单明了地向林凡介绍了一番,俨然一位热心的“片区老住户”。
林凡静静聆听,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这些情报,对他而言,确实至关重要。
他看向林凡:“道友宇宙新成,根基未稳,还需多加小心才是。若有需援手之处,只要力所能及,贫道或许可略尽绵薄之力。还有这片宇宙泡中心还有一个小型的宇宙泡,是沉星古墟的中心集市,道友没事的话可以去看看。”
林凡目光微闪,点了点头:“多谢道友告知。”
两人又闲聊片刻,多是青霖道人说,林凡听,内容涉及虚空的一些常识、趣闻以及修炼心得。一壶茶尽,道韵渐消。
青霖道人放下茶杯,含笑起身:“茶已喝罢,贫道也该回去了。今日与道友相谈甚欢。日后道友若得闲,可来贫道‘青霖界’坐坐,就在西南方向,隔着一个泡便是。”
他拱手一礼:“告辞。”
林凡起身还礼:“不送。”
青霖道人哈哈一笑,袖袍一挥,整座青玉亭子连同其内器物,便如同水墨般淡化、消散于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林凡独立于虚空,望着青霖道人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静,若有所思。
这位“邻居”,看似热情坦诚,实则深浅难测。其告知的信息固然宝贵,但其真实目的,恐怕绝非混个脸熟那么简单。
“青霖…青霖界…”林凡默念一遍,将这个名字记下。
虚空邻居,清茶一盏。
是友是敌,时日方知。
他转身,一步迈出,重回千劫大陆。
宇宙之外,已然风起。
静修之日,恐难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