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新生代医学中心。
清华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她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职业套装,妆容依旧精致,却掩不住眼底泛红的血丝和那份好疲惫。
她将副总裁白洁叫进会议室,想了想,又让人请来了欧阳林。
“白副院长,欧阳总,”
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疏离,将几份文件推到两人面前,
“接下来三个月重点项目的推进计划、预算审批6流程,我已经全部梳理并签署完毕。”
白洁和欧阳林对视一眼,都敏锐地察觉到她今天不同往常的状态和语气。
“另外,哈佛医学院的合作备忘录细节由罗伯特主导谈判,欧阳总,请你全程跟进,最终版本发我邮箱确认。”
“白洁,沪上三家新旗舰店的选址评估报告,下周三前汇总给我。”
“新加坡分公司的筹建方案,白副院长,你也多费心。”
“还有深城和昆明的合作项目……”
她条理分明地将一项项重要工作交接出去,事无巨细。
欧阳林忍不住开口:“赖总,您这是……”
清华打断了他:
“家里有些急事,我需要立刻回去处理一段时间。期间所有日常事务,我想让白副院长暂代主持,重大决策邮件联系我。”
没给两人反应和细问的时间,她率先起身,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快速收拾好几件私人物品,只拎了一个简单的公文包。
走出新生代气派的办公楼时,她回头望了一眼。
玻璃幕墙大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这里曾承载她无数的梦想与挣扎。
她眼神复杂,最终沉淀为一片沉寂的决然。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声音平静:“师傅,去浦东机场。”
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窗外是魔都繁华的街景,她却仿佛一个抽离的旁观者。
她知道,这一走,或许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她曾奋力挣扎才得以立足的城市,这个让她尝尽巅峰与深渊的地方,终究还是容不下她,和那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飞机冲上云霄,穿透云层。
她靠在舷窗边,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闭上眼,两行泪无声滑落。
她终究还是说服了自己,没有放弃这个孩子。
就在她躺上病床的时候,她像逃一样,离开了诊所。
代悦,林夜,林雁……对不起。
*
此时,林夜正驱车赶往魔都。
他拨了清华的电话——
关机。
再打代悦的电话,同样关机。
他沉吟片刻,拨通了代青山的号码。
“小夜,我正想找你呢。”代青山的声音传来。
“青山叔,怎么了?”林夜语气如常。
“代悦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说要去美国留学。问她什么也不肯细说,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青山叔,我们没闹别扭,只是工作上有点小分歧。代悦现在在哪?”
“她刚上飞机。”
林夜语气平静:
“好的青山叔,我知道了。我还在宁县,可能也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没事,美国那边正好要开两家美容医院,我之后也会过去……嗯,好,再见。”
挂断电话,林夜的车已驶入魔都。
他来到新生代医学中心大楼。
欧阳林和白洁正在商量清华交接的工作,见林夜推门而入,连忙起身。
“林总,您回来了!”
林夜点了点头,直接问道:“清华走了吗?”
白洁和欧阳林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林总,您不知道?”
“我知道。”林夜语气平淡,让助理叫来韩玥。
“美国有新业务要拓展,代悦已经先去那边留学进修了,过两天我也会过去。”
他看向韩玥,“韩玥,你暂代第柒链生物公司总经理一职,有事电话或邮件联系我。”
韩玥下意识地点头。
林夜又转向白洁:“白洁,你暂代新生代医学中心总裁一职。”
“欧阳,除了第伍肽,集团这边的事务你也要多费心。”
几人虽不清楚具体原因,但都郑重应下。
“别多想,我的电话随时畅通,有事直接找我。”
“好的林总。”
欧阳林回道,“目前公司基本都是常规事务,您放心。”
“辛苦你们了。”林夜拍了欧阳林的肩膀,便离开了。
*
罗伯特教授刚下班,就接到了林夜的电话。
“教授。”
“boss,你还好吗?”罗伯特关切地问。
林夜心里苦笑,这能好得了吗?
“教授,见到代悦了吗?”
“见到了,我送她去的哈佛,正好她的导师是我以前的学生。”
“我知道了,我准备过来,见面细谈。”
十几小时的越洋飞行,林夜几乎没合眼。
他靠在头等舱座椅上,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脑海里反复推演着与代悦见面后的各种可能。
道歉是必然的,当然还有解释。
虽然这解释也没什么用,但该说还是要说。
他更担心代悦的状态。
那样决绝地离开,她承受的痛苦该有多深?
此刻,爱与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一切安好。
飞机降落在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时,正是当地午后。
罗伯特教授已在机场等候。
“教授,我想和代悦见一面,最近……闹了点别扭。”
林夜措辞谨慎,怕他看出端倪。
“没问题!她现在应该在杰斐逊实验室。杰斐逊是我以前的学生,我带你去。”
刚进哈佛校园,罗伯特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他抱歉地说得赶回新生代波士顿分院,有病人急需处理。
“教授您去忙,告诉我具体位置,我自己过去就好。”
根据罗伯特提供的地址,林夜很快找到了那座充满历史感的砖红色建筑。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楼外一棵落叶树下,拨通了代悦的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以为她不会接听时,那边终于接通了,却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悦悦,是你吗?”
林夜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在你实验室楼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代悦平静得近乎空洞的声音:
“……我知道。我看到你了。”
林夜蓦地抬头,望向实验室窗户。三楼一扇窗后,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伫立,隔着距离和玻璃与他遥遥相对。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爱人就在那里,林夜的心忽然一暖。
“我们谈谈,好吗?”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又是片刻沉默,漫长如一个世纪。
代悦轻轻地说:“好……你等我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必须冷静。
几分钟后,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代悦走了出来。
她穿着米色风衣,围着浅灰围巾,脸色有些苍白,神态平静得让林夜心下一沉,仿佛她已将他从心里连根拔起。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在两步之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