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小吃的灯箱招牌在拆迁区的断壁残垣间倔强地亮着。店里飘出炖肉的香气，与窗外工地的尘土味交织在一起。
赵红梅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正往刚出锅的包子里淋香油。动作不紧不慢，每个包子十八个褶，一个不少。灶台上炖着骨头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老板娘，老规矩。穿工装的老李推门进来，自带饭盒，今天多加份红烧肉。
等着。赵红梅头也不抬，掀开蒸笼，白雾腾起。她利落地夹了十个包子，又舀了满满一勺红烧肉扣进饭盒。
老李递过二十块钱：对面工地都快拆完了，你这店还能撑多久？
撑到拆不动为止。赵红梅找零五块，你的酸菜明天到货，给你留两斤。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靠熟客，也靠实在。肉选后腿，菜要新鲜，分量永远多给一勺。拆迁开始后，客源少了一半，但她反倒把菜品从十五个减到八个，每个都做得更精。
午后三点，店里清静下来。赵红梅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择菜，手速飞快。菜叶老嫩分开，老的喂隔壁捡来的流浪狗，嫩的留着炒菜。每天光是择菜就要两小时，但她从不敷衍。
红梅姐，隔壁五金店老板娘探头，我老公晚上带几个朋友来，准备六个下酒菜。
知道了。赵红梅应着，心里已经算好菜单：花生米、拍黄瓜、酱牛肉、辣炒鸡杂、干煸肥肠、韭菜炒鸡蛋。都是下酒快菜，用料实在，利润薄，但能拉住熟客。
她起身从冰柜取出牛肉解冻，又抓了把花生米泡上。所有食材都要提前准备，这样才能在客人点菜后快速上桌。这是她观察了很久总结出来的——工人们时间紧，等不起。
傍晚时分，店里陆续坐满。都是附近的街坊和工地留守的工人。赵红梅在灶台前忙碌，炒锅颠得呼呼作响。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她也顾不上擦。
老板娘，这肥肠洗得真干净。老主顾王大爷咂着嘴称赞。
用面粉搓了三遍。赵红梅简短回答，手里的锅铲没停。
她有个小本子，记着每个熟客的喜好：老李爱吃辣，王大爷牙口不好要炖烂点，工地的小伙子饭量大得加量。这些细节，她从不马虎。
晚上九点，最后一桌客人离开。赵红梅开始打扫，桌椅擦得锃亮，灶台收拾得一尘不染。清点完今天的收入，她把零钱整整齐齐码好。比上个月又少了一些，但还能维持。
关灯前，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距离上次探视已经过去两个月，下次该给陈山河带点什么书？她想着，锁上门，走进拆迁区的夜色里。
夜幕笼罩下，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店门口那个破旧不堪的灯箱散发着微弱而又坚定的光芒。它宛如一颗孤独的星星，顽强地闪烁在这片荒芜的废墟之中，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