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毫不避讳地审视着坐在桌前的黎白鸢。
当他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黎白鸢左眼睑下,和右唇角下那两点殷红夺目的朱砂痣时,瞳孔猛地一缩。
随即恍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弧。
“我还在想,”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矜贵,却又暗含锋芒。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萧却阁下不惜杀掉蚀尸娘娘,得罪整个魔皇阁,也要这般小心翼翼地娇养在深宫之中?”
他噙着那抹笑意,一双微微上挑的、妖异的血眸毫不掩饰地落在黎白鸢身上,从头到脚,细细逡巡。
最终定格在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轻佻。
“如今见了仙尊真容,若是对象是您,那倒……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他话语中的意味暧昧不明,既像赞叹,又似隐含着他念。
白渊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他挺直了背脊,并未因对方的身份和话语而露怯。
反而更加冷静地紧盯着对方,声音清冷如玉碎:“你是谁?”
虔夙仿佛这才想起礼数,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体,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无懈可击的、仿佛镌刻在面具上的笑容。
“真是我疏忽了,竟忘了向仙尊报上姓名。”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的宣告,目光却始终锁在黎白鸢脸上。
“我,虔夙,魔界行五。久仰仙尊名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虔夙?!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白渊脑海中炸响,让他那双紫眸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
他想起来了!
在原着那庞杂的支线里,这确实是女主角慕容璃原本被家族定下、意图联姻的那个未婚夫的名字!
只是书中对此人描写极少,仅匆匆提及名姓,甚至连外貌性格都未曾勾勒,慕容璃便成功逃婚,这条线也就此湮没。
白渊万万没想到,这个在书中几乎只是个背景板的名字背后,竟是如此一个姿容绝世、气场强大的真人!
他心下不由得更紧了几分,面上却竭力维持着不动声色,再次追问,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五皇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虔夙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踱开两步,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却冰冷的殿堂,仿佛在闲话家常般悠然道:
“萧却阁下最近风头很盛啊。先是悍然出手,抹杀了蚀尸娘娘,搅得魔皇阁不得安宁;又多次无视禁令,私自往返凡间;最近,似乎还找上了天界的黑市商人,动作频频。”
他转回目光,血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些举动,早已惊动了魔尊殿。想必……天庭那边,也该听到些风声了吧?”
白渊微微蹙起那对好看的眉,不想与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什么?”
虔夙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有些诡谲。
他缓步走到餐桌前,骨节分明、戴着宝石戒指的手随意地撑在光洁的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瞬间拉近了与黎白鸢之间的距离,带来一股压迫感。
“我的意思是,”他血眸凝视着黎白鸢微微后仰、试图避开的脸,语气带着一种蛊惑般的低沉。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顿了顿,修正道:“啊,或许更准确地说,是萧却阁下本人,如今处境不太安全?”
他靠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白渊脖颈后仰的弧度更大,雪白的狐耳因这过近的距离而敏感地颤了颤。
然而,下一刻,虔夙竟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黎白鸢纤细的后颈,不容拒绝地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
“反正仙尊如今也逃不出魔界,”虔夙的嘴角依旧噙着那抹令人不安的笑意。
俯身凑到黎白鸢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廓。
“不如离了那莽夫,来跟我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萧却能给你的,我一定能给你更……”
话音未落,白渊的瞳孔骤然收缩,紫眸中清晰地倒映出门口骤然出现的身影——那是去而复返的萧却!
他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周身缠绕着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邪暴戾之气,一头红发仿佛在无风自动,如同燃烧的怒火,那双翡翠绿色的眼眸。
此刻沉黯得如同积郁了万年风暴的深渊,死死地盯着虔夙扣在黎白鸢后颈的手,以及那几乎贴在一起的姿态!
白渊下意识地伸手,抵住了虔夙还在试图靠近的肩膀,掌心传来对方衣料下坚硬的骨骼触感。
他嘴唇微张,刚想提醒这个犹自不知大难临头的五皇子——“萧却回来了!”
然而,他提醒的话语尚未出口,虔夙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推拒和那微凉的温度,却完全误会了其中的含义。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势一把握住了黎白鸢抵在他肩头的那只左手。
低头,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优雅的亵渎,在那白皙光滑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虔夙抬起眼,看向黎白鸢瞬间变得惊恐万分的脸色——那并非害羞,而是看到了他身后索命修罗般的骇然。
却只当是这高岭之花过于纯情,受不住这般亲密。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刚想再说什么,然而,仅仅吐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轰!!”
一股无可抗拒的、仿佛能轰碎山岳的恐怖重力,毫无花哨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侧脸上!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瞬间爆响!虔夙甚至没能看清攻击来自何方,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掼飞出去!
“砰——!!”
一声沉闷巨响,他整个人重重砸在数十米外坚硬的墙壁上!
那由特殊魔石砌成的、足以承受巨力冲击的墙面,竟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布满蛛网裂痕的深坑!
“噗——”虔夙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他华贵的衣襟和前襟。
只觉得半边脸骨仿佛都碎了,剧痛钻心,眼前阵阵发黑。
他颤抖着,费力地将深陷在墙体裂缝中的手臂抽出,狼狈地抬手,用手背擦去唇角和下巴淋漓的鲜血。
尽管伤重,他脸上那抹痞气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却依旧顽强地挂着,只是那双血红的眼眸深处,已翻涌起滔天的杀意与阴鸷。
他看向门口那个如同煞神般的身影,声音因受伤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嘲讽:“阁下……此举是何意?”
萧却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完整的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翡翠绿眸,凶狠无比地瞪了虔夙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随即,他猛地跨步,几乎是瞬息间便来到了黎白鸢的座椅前。
他一把攥住了黎白鸢刚才被虔夙亲吻过的左手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那纤细的骨头捏碎一般!
白渊猝不及防,痛得轻哼出声,手腕处瞬间泛起一圈刺目的红痕。他吃痛地抬起眼,看向面容扭曲、戾气横生的萧却。
萧却在听到他那声细微的、带着痛楚的闷哼时,凶狠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
攥住黎白鸢手腕的力道,几乎是下意识地、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地放松了些许。
但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烦躁与暴怒,却丝毫未减。
他没有说话,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指尖萦绕起一股强横霸道的清洁法术光芒,不由分说地笼罩住黎白鸢的左手,尤其是刚才被亲吻的手背位置。
那光芒带着一种近乎灼烧的力度,来回冲刷,仿佛要剥离一层皮肉般用力。
白渊只觉得手背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想要缩回手,却被萧却牢牢固定住。
直到白渊感觉自己的手皮都快被那法术磨掉一层,萧却才猛地撤去了法术。
白渊立刻趁机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萧却的钳制中抽了回来,迅速藏到身后。
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紫眸中带着未散尽的惊悸和明显的防备,看向萧却。
萧却看着黎白鸢对自己流露出如此清晰、如此刺眼的防备姿态。
胸口那股无名火瞬间烧得更旺,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只觉得一股暴戾的杀意直冲头顶,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连带着看这整个大殿都觉得无比碍眼!
他绷紧了线条冷硬的下颚,猛地转过头,那双淬了毒般的翡翠绿眸,如同最精准的箭矢。
狠狠射向刚刚勉强从墙坑中挣脱、正扶着墙壁,活动着仿佛要散架筋骨的虔夙。
萧却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阴鸷得吓人,那表情,分明是在后悔——
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用上十成力道,直接把这个胆敢觊觎他所有物的混账脑袋轰爆!
虔夙敏锐地察觉到了萧却那毫不掩饰、几乎要将他凌迟的杀气目光。
他心中凛然,却强自镇定,选择性忽视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死亡威胁,故作自然地抬手又擦了擦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丝。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仿佛真心实意的“关心”,开口问道,试图转移焦点:
“魔尊殿关于蚀尸娘娘一事的处置,已经发下来了吗?想必……没有过于为难阁下吧?”
萧却闻言,只是极其轻慢地、用下颌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脚边的蝼蚁,语气沉沉,充满了不耐与鄙夷:“关你屁事。”
虔夙血眸微眯,脸上那抹虚伪的笑容依旧不变,仿佛没听到那侮辱性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确实,这与本王并无直接干系。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施压,“阁下若是身负罪责,仍不知收敛,再次出手重伤皇室成员……我想,即便父尊此前对阁下多有宽容,此番也绝不会再轻饶了。”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试图用魔尊的威势来压制萧却的狂性。
但萧却是那种会被三言两语唬住的人吗?
绝不!
他生来便是逆骨,暴戾恣睢,从不畏惧任何威胁!
萧却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充满了讥诮与不屑的冷笑,翡翠般的绿眸中寒光凛冽。
“我既然敢杀蚀尸娘娘,”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那就不怕再杀一个……区区五皇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一步步,不紧不慢,却带着千钧重压,朝倚靠在墙边、伤势不轻的虔夙逼近。
“怎么?”萧却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吐信,“尊贵的五皇子殿下,是想亲自来验验我这话……是真是假?”
眼见萧却步步紧逼,周身散发出的杀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虔夙的血色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缩。
他太清楚萧却的为人了,这绝对是个,说得出口就绝对做得出来的疯子!
虔夙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寻找安全距离,然而脚跟却猛地抵住了冰冷的墙角——已然退无可退!
虔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行咽下涌到嘴边的又一口腥甜。
强撑着那摇摇欲坠的镇定,看向已经近在咫尺、如同高山倾轧般笼罩住他的萧却。
萧却居高临下地低垂着眼睑,屋顶镶嵌的明珠散发出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让他那张俊美却戾气横生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沉,宛如修罗。
尤其是那双翡翠绿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如同世间最烈、最毒的蛊物,只需一眼,便能让人魂飞魄散。
他阴沉到极致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丧钟敲响在虔夙耳边,字字诛心:
“你该庆幸……”萧却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虔夙染血的脸,“我方才,没用刀砍你。”
虔夙的身高本就不及萧却,此刻重伤之下,更是完全被笼罩在对方投下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之中,呼吸都变得困难。
萧却微微前倾,带着绝对掌控的姿态,发出最后的、不容置疑的警告,声音不高,却带着血海滔天般的寒意:
“不要觊觎我的东西。”
“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