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启程！”
随着押送头目李贵一声公鸭嗓子般的嘶吼，沉重的队伍终于开始缓缓移动。
五十多名流放犯，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开始麻木地向前挪动。
脚镣拖在地上，与手上的镣铐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刺耳又绝望。
对于十岁以上的犯人，手脚都上了镣铐。而成年男子，脖子上更是多了一副沉重的四方木枷，将人的头颅牢牢固定住，连转头都变得奢侈。
沉重的木枷压在墨宁轩的肩上，每走一步，粗糙的木头边缘就与脖颈的皮肤摩擦，火辣辣的疼。
“都过来。”
殷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她从钟川送来的那个包裹里，翻出一件灰扑扑的旧衣服。那衣服看着破烂，质地却极为柔软。殷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衣服撕成一条条的布条。
“把手腕脚腕都缠上，轩儿的脖子处也缠上，能隔一层是一层，不然用不了几天，皮肉就得磨烂了。”
她将布条分给众人，自己也利落地缠了起来。
“等过段时间看看情况，看能不能拿点钱，让官差把这些枷锁去了。”
众人纷纷应是。
墨宁轩戴着木枷，双手又被镣铐锁着，动作十分不便。
杨淑玉见状，把墨清楠抱给墨清竹，什么也没说，接过布条，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帮他往木枷和脖子之间的缝隙里塞。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一点点将布条塞紧、缠好，生怕弄疼了他。
墨宁轩低头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神里流淌着一丝温柔。
杨淑玉帮他缠好，又蹲下身，仔细地将他手腕和脚腕也用布条包裹起来，最后才轮到自己。
墨清楠被墨清竹抱在怀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墨宁轩，明明身处如此狼狈的境地，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
而母亲杨淑玉，看似柔弱，却总能在最细微处，给予家人最妥帖的照顾。
这家人，有点意思。
周围的人见墨家人的动作，也是纷纷效仿。
“都他娘的走快点！磨磨蹭蹭的，想天黑了在路上喂狼吗！”
李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巡视着队伍，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个响亮的鞭花，虽然没有直接抽在人身上，却也足够吓人。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墨宁轩一家人身上。
想到钱侍卫长临走前的交代和那张丰厚的银票，李贵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哎！你们几个，怎么停在这里不走了，这才开走就走不动了。”
他用马鞭指着墨家几人，吆喝着。
“别在中间挡道！去去去，到边上去！要是耽误了进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官道中间的路面还算平坦，两边则满是碎石和坑洼，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极为费力。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周围的流放犯们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开，生怕惹祸上身。
墨宁轩面色不变，扶着母亲，领着家人走到了队伍最外侧。
李贵见他们如此顺从，心里愈发得意，觉得这帮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也不过如此。他策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墨家旁边，时不时就找点由头呵斥几句。
“走快点！没吃饭吗！”
“那个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那边那个，说的就是你！脚抬高点，想绊倒谁啊！”
苍蝇一样，嗡嗡嗡个没完。
墨清楠被他吵得脑仁疼，窝在杨淑玉怀里，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在末世，这种人，往往是死的最快的。
她体内的精神力虽然还很微弱，但要想制造点小意外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她准备调动精神力，给那匹马的蹄子下使个绊子时，精神了却捕捉到了奇异的一幕。
她那个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怯生生，仿佛随时都会被吓哭的二姐墨清晗，正被哥哥墨怀鑫不着痕迹地挡在身侧。
而墨清竹，正借着哥哥身体的掩护，飞快地抬脚，用鞋尖精准地将一块拳头大小、半埋在土里的石头给踢了出去。
那动作，快、准、狠，角度刁钻至极。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李贵那匹马即将落下的马蹄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做完这一切，墨清竹立刻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胆小柔弱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果断出手的人根本不是她。
墨清楠：“……”
好家伙！
那么大个石头，一半还埋在土里。
那小丫头穿的可是绣花鞋鞋，她的脚丫子都不痛的吗？
她就知道，这家人个个都是演员！
一个比一个会演！
这小白兔一样的二姐，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吁——”
李贵的坐骑前蹄正好踩在那块滚过来的石头上，马蹄一崴，马儿吃痛，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
“我操！你这畜生！”
李贵正洋洋得意，哪想到会有这变故，整个人重心不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他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整个队伍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噗嗤声。
“谁他娘的在笑！”
李贵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吐出满嘴的泥沙，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又气又臊。
他怒吼一声，恶狠狠地环顾四周，可那些流放犯们一个个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和他对视。
他检查了一下，没发现路上有什么异常，只当是自己倒霉，马失前蹄。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个大跟头，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这口恶气，必须得出！
他的目光在墨家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欺负大的，流放才刚开始，力气还未耗损，可能会有反抗。
欺负老的，万一不经折腾死了，郡主那边不好交代。
那两个丫头片子，出落的都不错，可不能打坏了。
要不以后玩起来不得劲。
最后，阴狠的视线定格在了杨淑玉和她怀里的墨清楠身上。
一个柔弱妇人和一个病怏怏的小丫头片子！
一看就什么反抗的力气？
就拿她们开刀，既能立威，又能给墨家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想到这里，李贵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一步步朝杨淑玉和墨清楠逼了过来。
“我看这小的也没生病啊，都能上路了，就别让她娘抱着了，多累赘。”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那只沾满了泥污的手，作势要抓墨清楠，手却伸向杨淑玉上身饱满处。
“自己下来走！”